陆梨有锅,陆梨有炉子,那锅可蒸可煮可煲汤。尚服局嬷嬷时不时得她打牙祭,这阵子肠胃通了,脸上的斑点淡了,对着隔壁总揶揄自己的尚寝女官也有底气了,便纵着她在那里倒腾,可自由。陆梨的嘴还严,什么话儿该说什么话儿不该说心里都有个谱,从不与人闲言碎语瞎八卦。
小翠逮着她了,磨缠着,好么,陆梨,好么,就煮两回。
陆梨自个躲着不去见楚邹吧,眼瞅着别人对他好了,心里头又有点酸溜溜。可她自己不打算喜欢他,总不能阻止着别人喜欢他。便还是给小翠认认真真地煮了一盅荷叶粥,叫小翠大中午给送过去了。
未初的日头在紫禁城上空洒照,把青灰石地砖打得一片灼光闪闪。西北角废宫里场院寂静,只有蝉鸣声聒噪。楚邹散着墨发,着一袭素白中衣躺靠在床上,嘴唇有些无色,俊逸的脸庞也显露灰败。
小榛子服侍他躺好,正准备出去,他又嫌阳光太刺眼,叫把窗子关上。
屋角置着一盆冰,这是往年都没有的,已经算是皇帝给的大恩典了。那天晚上楚邹抱了陆梨,她陌生的软乎乎的身子和味道就像魔一样入了他的心,他三日后的傍晚便特意换上一袭簇新的袍子,准时去萱寿堂的屋檐下等她。但从日头当空一直等到夕阳西下,等到紫禁城里一片霞光溢彩,陆梨也没见个人影儿。他时而听见门扇轻响,便回头看,是风;时而又听见吱嘎一响,又回头看,是他的那只蠢狗。后来天黑透下来,他就知道她不会来了。
养她的歪肩膀老太监在那场事故里死了,他无法猜她后来在宫外是怎么过的那几年。却知她对自己的心淡了,和小时候再不一样,小时候紧着自己疼,生怕惹自己生气不高兴,如今呢,却能睁着眼儿说瞎话。后来天下起雨,楚邹就咬着唇冒着雨回来了——也不怪她,谁让自己从前对她那样不仔细。
肩膀上的伤本就一直刻意隐忍着,他谁也没告诉,再经那场雨一淋,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烧。皇帝这次倒没等锦秀求情,下早朝的时候张福把话一传,便默许了太医过来瞧。太医说他肺里有火,这次再着染寒邪,恐怕是要痨上了,于是一拨的汤药又送过来。
痨他个头,楚邹的身体他自个知道,亦有个分寸。恐怕是那暗地里有心的先把话放出来,等到后头真痨上也就理所当然了。那药他都没喝,他硬扛着。
心里惦记着又怨陆梨,昨儿老三过来瞧自己,他便越发执拗着不去打听。楚恪倒是眨巴着眼睛像有话要说,但楚邹等他趴耳朵上神秘兮兮一句,却是:“我也没瞧见她。”
臭小子,楚邹翻他白眼哩,楚恪又嘟着小腮帮子委屈。
“咳咳”楚邹咳了咳嗓子,叫小榛子关起窗户。语气还是和善的,这个传话筒,这次竟没有把自己见那丫头的事儿说给张福。
小榛子勾着肩膀正要阖窗户,然后便看到空旷的场院里静悄悄踅进来一道影子。浅绿的衫子搭森青的百褶裙,手里头端着一个盘子,阳光刺闪着看不清脸。
小榛子轻唤了一声“爷”,楚邹便睁开眼。
结果到得跟前一看,却是那个对儿眼c时常扭拧着偷瞧自己c问啥啥不知的送衣宫女,他心里就没好气,臭着一张脸装睡。
未正的时候陆梨正在收花瓣,抬眼就看到小翠耷拉着肩膀回来了。
她便扑闪着眼睛问她:“呀,怎回来得这样早,那粥呢?”
“还能怎样,叫太监扔出去滚哩。说不提着东西滚,这差事就免了,今后门槛儿也别再迈。”小翠把食盒子往陆梨跟前一撩,空的。想起当时拦不住小榛子的场面,现在还犯窘,但她心性也圆活,又自顾自吐气道:“果然是个阴郁躁怒的邪算了,这宫里头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主子他再落魄,也是个目中无人的天家皇子,做奴婢的高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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