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秀没料到楚邹竟会主动张口同自己说话,先时在百子门下尚且多看一眼都是艰涩与隐忍,这变化未免也太快。不禁打量了眼陆梨,但陆梨只是低着头站着,并无有对楚邹多余关注。想到之前把她派去楚邹身边时,她的满脸不情愿,倒又叫人掂量不出什么。
锦秀便艳媚地笑道:“殿下的笔墨在朝堂上下颇得赞誉,先头榛子公公把字送至唱戏楼,可叫一院子命妇小姐们好不惊叹。臣妾原已是瞒着皇上,叫人把那幅字裱糊起来了。”
口说着,手在楚昂清宽的肩膀上轻轻按捏。这原是孙皇后从前常对他的动作,彼时都还年轻,一起在潜邸共患难过的夫妻,她体恤他长久伏案批阅奏折,便时有在一场轻轻地揉摁,既叫他放松又不使他受影响。锦秀不过偶尔随张贵妃过来撞见过几回,竟就默默地把这些细节收进了眼里。
楚邹看了眼她抚在父皇肩上的手,不免又被一刺。忽又记起出来前陆梨的提醒,面上便只做泰然谦逊道:“这些年九弟多劳康妃照顾,不过区区一纸字,怎好承您这样体面。”
言语间客气,是不亲近的,但也把面上的你来我往做平了。楚昂看在眼里,不自禁松口气。
做父亲的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的这第四子内里性情孤傲冷僻,能做到这一步就已是逾越了极限。
一时间,看着楚邹这些年在禁宫里熬煞去的锐气,心中不觉掠过一丝久违的愧疚。只转而看向陆梨道:“朕的老四近日起居用度如何?”
陆梨连忙答:“回禀皇上,殿下尚好。御膳房每日辰时送来早膳,奴婢巳时送一回点心,大约一日送二趟,时而是傍晚,时而是殿下深夜读书时候。殿下心肺有内热,常使咳嗽,奴婢亦给配了百合冬花c橄竹乌梅做茶引,喝得顺口亦不觉苦涩。”
她说得恬淡清晰,那嫣嫣红唇轻启,是叫楚昂听得甚悦耳的。先时还有些莫名不愿把她放去楚邹身边,现下看楚邹几日之内这样转变,便又觉着是对了。
闻言便夸赞道:“呵呵,不怪那王思说你是个司膳的好苗子,不舍得把你放了。朕的皇儿自小得他母后宠惯,惯出来一嘴挑剔的毛病,倒叫你在几日之内收拾妥帖。这差事你便仔细当着,等伺候好了老四康健,朕原样将你调回六局,你便继续掌你的灶膛罢。”
寥寥几句,却是把陆梨的厨艺同孙皇后作比了,一席话叫锦秀在旁听得好不酸涩。当年从张贵妃手中接过襁褓的楚鄎起,她便利用着间隙给楚昂做过羹汤,楚昂早前原是不尝的,后来多做了几回,慢慢才尝成了习惯。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得过他一句这样褒奖。
她不知这世上任何一门手艺,皆有其精髓。她锦秀模仿了皮,陆梨却学着了魂,哪怕此次进宫把从孙皇后那儿学来的许多掩藏了,可味道换着做也依旧是入人心。当下只是陪着笑笑:“倒真是个讨巧的丫头。”
叫来贴身的秦嬷嬷,给陆梨打赏了两片金叶子。
陆梨连忙屈膝搭腕:“奴婢谢皇上c康妃娘娘恩典。”
动作不经意把衣襟带开,隐约露出少女雪白脖颈上的一枚红。那红印得太熟悉,楚昂原本呵呵在笑,一瞬便像有什么珍视的遭了破坏。但看一眼笔管条直端站的楚邹,想他十四岁宁与那小太监生乱也不愿碰宫女,今时肯与这丫头,自己原应感到欣慰才是。顷刻便又恢复了常态,只在心中略余些微怅然。
晓得他们还有政事要谈,锦秀便领着陆梨从旁撤出了正殿。
仙鹤腿珐琅香炉袅袅沉香,穿堂里轻风阴凉,只余下父子二个人相对。气氛有些沉默。皇帝端坐在金龙宝座上,忽问道:“祭奠准备得如何?”
今次的皇后祭奠开支,除却楚邹自垫的四成储蓄,皇帝亦从乾清宫的用度中匀出四成,其余皆为后宫各妃嫔拿月俸所凑。像是为了平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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