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后皇帝还要在午门外赐斋宴,台阶下官员开始三三两两往奉天门散去。那袍服窸窣的摩擦声渐远,一名太监过来替楚邹挪了挪脚跟前的蒲垫,楚邹便转过身来叫了句:“大皇姐,皇兄。”
天空下朗朗,视物深刻。长公主楚湘看着眼前男子气十足的四弟,身量已经颀俊到需要她仰着头看了,清削的脸庞上还有些未退的苍白与病瘦,心中不免颇受触动。
似乎这皇城里殿宇太多,也把人亲情隔得不似在王府时浓郁,进宫前对四弟的记忆,是那幼小被父皇捧在掌心里疼宠的小儿。隆丰帝死的那天晚上,被母后挑出来由父皇抱去宫中时,还那样可爱地酣睡着,床前烛火倒映着他无有忧虑的小脸蛋,像一幅时光中暗沉又静谧的旧图画。
后来进了宫,印象里却似乎只镌刻下几幕场景。一个是身上初来事儿时坐在御花园里羞惶,五岁的楚邹巴巴地杵在廊下盯她,眼目里是生怕她死掉的忧愁;一个是他八岁时因为自己的婚事而挂心,一边审视一边又结交杨俭的一幕;再后来便是那少年太子时的意气飞扬,与乾清宫前深秋长跪的羸瘦身影了。
这些年杨夫人身体欠安,偌大一府邸上下全归她打理。杨俭亦果然诚守定亲前的诺言,对她甚为宠爱呵护。她肚子里眼看隔二三年便冒一个,最大的女儿杨萱与九弟同为八岁,往下两个宝贝小儿一个五岁个三岁,肚子里还有一个也将满五个月了。但愿是个姑娘,生完就不打算再生。
这一帮子大大小小拖拽着,她也难能分一身进宫。惯听说四弟一个人在那废宫里自暴自弃,阴郁易怒,时有躁狂,楚湘心中是有怜愁的。叹他自小一生的跌宕苍霾,却晓得他性情中的不肯拗扭。父皇盛怒频积,她亦只能时而托人悄悄捎点儿东西进去,其余的关怀也是单薄。
今时见他终于肯自己解脱出来,这样气度谦沉地站在人前,不自觉满心感慨道:“四弟此番差事办得完满,瞧着瘦了许多,也晒黑了,这回头该要好好歇上几日。”
楚邹看了眼大皇姐,四年弹指一挥,她的声音早已不似在母后身边待嫁时的卑与谨。如今气度尊贵,亦似乎比当年丰腴润泽不少,二十四岁的年纪已然是个干练的少妇了。
他有些陌生与熟悉的感觉在心中混淆,只拘谨地应了一声:“这些都是皇姐的孩子么?”
当年楚邹被父皇一旨罢黜时,楚湘的第二个孩子才刚生下,说来两个小的他都是没见过的。
楚湘便哈下腰来,笑着对两个小儿道:“缙儿c缜儿瞧,叫你四舅舅。”
那年轻男子仪表堂堂,气宇不凡。杨缙与杨缜只见过寡言的大皇舅,可对这样俊美的四舅太陌生,不禁生涩地往母亲裙后躲,嗫嚅着小嘴儿:“四舅舅~”
带着好奇又渴望亲近的害臊,小脸蛋生得粉俊可人,几许像大皇姐,几许是杨俭的影子。人的血脉亲情便是这样一层层剥离分化,形成了世事百态万千。
楚邹疼爱地抚了抚杨缙的小脑袋,只轻描淡写把感慨敛藏,转而看向楚祁道:“皇兄与皇嫂也安泰。”
阳光打着人的脸,看上去五官尤为清晰。
楚祁看着长大成人的楚邹,亦有些道不出的滋味,只是道:“那篇《桑田论》做得精彩极了,我通读了两遍,不怪把满朝文武堵得哑口难驳。”
他亦是生得颇为俊朗,那笔挺英姿像天生带着冷漠,年少时也曾胸怀若谷,如今只在朝中担着个清闲的差事。但楚邹却是知道他才干的,在他面前唯敢自谦:“四弟怎堪大哥谬赞,大嫂还好吗?”
方僷听了便在一旁笑答:“好着呢,李嬷嬷照顾得甚安妥。这不,近日听说殿下张罗祭典差事,还叫我带话给你,叫你莫要太操劳。”
说着不自觉攀上楚祁的臂腕,恋眷地在他身侧一偎。他虽冷漠,到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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