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五谷丰登各地的征粮从八月底就陆续运至京城总库准备派往各地边陲。老三在丧事过后自请去辽东犒军,从去岁打败谡真起楚昂一直也有此意,只是未能匀出心力便应允了下来,正好也让这个连日辛苦的儿子出京透透气。只是没让楚恪跟着一道儿去,到底三岁还太便叫搁在德妃宫里头照管着。
九月下旬出的京,隔日便迎来天钦十五年紫禁城里的头一场大雪。直殿监清早起来扫洒便见奉天殿月台上的铜龟与铜鹤驼了尺厚的白雪远处层层叠叠的琉璃瓦殿脊上一片白茫从头天夜里一直下到隔天傍晚。
申时末了接近晚膳的光景都察院御史杨老大人在太监的引领下踩着日暮的银蓝色雪地步履匆匆。一封密奏通过他的双手亲自呈到皇帝的跟前,楚昂接过来打开明黄匾额下一身龙袍端坐不语眉头却渐渐蹙起。
乾清宫的灯火彻夜未熄天亮整个朝堂便哗然了。有人告发江宁道仓库里私藏了十几万匹绸缎形态堆积如山阵势骇然。虽然明面上不捅破,但私下里众所周知,江南桑农采桑c吐丝纺织c出布c成匹各个关卡收税,但户部每年上报的账目却依旧紧巴,国库年年入不敷出。竟然私产了这么多布,那么其中的钱都去了哪?这还只是看得见的,那些看不见的都不知道得有多少。
大奕王朝立国二百年,从未出过如此胆大包天的贪腐案。消息一传出去,立时掀起轩然大波,便连戚世忠都是措手不及的,没想到李得贵竟瞒着自己干出这么个勾当,那些天戚世忠在宫墙下走路,鹰勾鼻子下的笑容都显得好生僵硬。
案子是由皇四子主审的,因为才从江浙回来,毕竟熟悉。楚邹今次布置得周密,从安排人告发便由杨老大人出面,自己并不明面参与其中。有了近一年来的证据累积,使得他的手上几乎掌握了整条织造的来龙去脉,那段时间夜以继日c通宵达旦,很快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一条深埋了多年的支线便被连根拔起,涉案数目高达数百万,上从织造太监c户部c内阁,下到地方州府富户,几乎无有干净。更甚的是,抓住了当年做假账假死的佥事曹奎胜,五年多前进京述职冤死的官员一案自此浮出水面,肇事者原乃内织造局掌印太监李得贵与户部左侍郎刘远一干人等,到了这时候,朝臣们才为当年少年太子背的锅所愕然。
其实仔细说来,天钦十一年运河弯道决堤亦不能算在楚邹头上。近两朝皇帝继位后国运一直不甚太平,国库就没有丰盈过。当年皇太子从江淮回来,原是主张修固河道的,只因秦修明临时改口,说两年内无事,彼时正值与谡真交战在即,皇帝便把此事暂缓罢。
太正,亦为煞,目中融不进邪,便为邪所累。一切说穿了皆不过是为一个情,他不容他父皇的“情”,便是为顽抗。
雪后初融,养心殿的天花藻井下荡着轻微的咳嗽,皇帝与小九楚鄎在御案上下着围棋。已是三劫之局,楚昂黑棋在手中捻了捻,随意一落,楚鄎紧跟着落下一枚白子。
楚昂睇了一眼,不由抬眉:“朕已进退维谷,只余弃子认输,九儿因何却为朕另辟一径,使朕得有退路反攻?”
傍晚风也清凉,他的脸庞在光影下依旧那般清隽,人却已是中年。楚鄎认真地盯着他,卯唇答:“儿臣舍不得。”
不过一盘棋罢,楚昂听得好笑,问:“哦?竟还有舍不得的棋子么,且给朕说说。”
楚鄎答:“父为天,母为地,儿女得天地抚育君为天,后为地,臣子得天地恩泽。儿臣既是子又为臣,倘使自己了结,也断不舍劫父皇的退路。”
“咳咳咳”楚昂听得指腹一顿,胸腔里又溢出几声轻咳。
似乎自从去岁病了一场后,到了冬天就容易气虚。那咳嗽之气抑不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过了?记得最近的一次还是与孙香宁冷战的第三年,想与她冰释前嫌,借着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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