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楚邹丝毫不留情面, 宫里的很多奴才后来私下都议论, 说太子那会儿被小九爷气的,或许真豁出去动过谋反的心,不然也不会那么公然地要杀康妃。
被楚邹安插在宫里的乃是几个年轻暗卫,原本因为太子亲弟弟跪在锦秀宫门前, 把她密不透风地护在里头,不敢造次。此刻听得楚邹这样命令,便取了器物开始撞门。
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两片宫门被撞得摇摇欲坠。两条红木长门闩忽而起出来,忽而又落进去, 吓得里头的太监宫女急惶惶搬缸子抬柜子, 纷纷过来死挡着。做奴才的也怕呀,跟的主子若死了自己也没好活。
那惊叫声四起, 承乾宫边上的几个宫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半点儿声息。楚邹只是漠然地站着,银灰色铠甲在月光下打着冷光。陆梨抱着酣睡的小柚子立在他身旁, 大概一晚上哭狠了, 这会儿睡着了也紧紧攥着小拳头,嘟着粉嫩的小嘴巴几许不安定。陆梨瞧在眼里, 俯下去心疼地亲了亲。
楚邹斜眼睇见, 便帮着揩了下小棉毯子。陆梨是甩脸子不理他的,今个晚上若是真听他的话走了,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他楚邹也会瞒着自己不让知道。
那执拗娇蛮的模样, 叫楚邹看了略有些吃味,却又带点幸福的满足。相公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词生出的有多么自然。此刻的陆梨站在他身旁,不再是主奴亦或其他的身份,她只是一个从小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女孩,然后就做了他的女人。
楚邹宠溺地搭了搭陆梨的肩膀。
楚鄎在边上看着,心里便抑不住的紧张,所有见血与争吵与动乱的场面都叫他惊慌。他盯着这样威冷的四哥,便觉得他的四哥又成魔了,他若是再和陆梨好,那就再走不成正道,要被朝臣弹劾,还要被史书诟病千载。
虽然锦秀在宫里不算一个好人,可在他的眼里并没有必死的罪,这宫里的妃子又有哪一个是真善茬呢?
楚鄎便冲过去,抱住楚邹的胳膊说:“四哥饶她一命,四哥饶她一命,她除了九儿与父皇,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大宫女。四哥可怜父皇孤寂,求饶她不死——”
他的语气里带着悲悯,对这宫里的一个人和一条鱼都是悲悯,其实在他的心里,锦秀无论爬得有多高,归到底又何尝改变过她是个大宫婢?他给她牵线搭桥,提点父皇给她荣华,何尝不是对她抚养之情的一种怜悯?
十岁男孩带血的手挂在楚邹清健的身躯上,显得渺小而晃荡,楚邹是任由他去的,只是仰头望着灰蒙的琉璃瓦说:“九弟是个男儿了,四哥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已经出宫历练。宫外天大地大海阔天空,太多的风景是你没曾看过,一个前朝的宫女不值得你挂心!”依旧叫砸门。
那门板子晃荡,听见砰砰地巨响。正殿里锦秀背对着窗子而坐,手指就止不住地发抖。又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夜晚,这样紧迫这样真实,让她想起朴玉儿产后被吊死的雨夜,她跪在她晃荡的尸首下心惊恸哭。贪生苟活了十多年,如今那个高丽女人的女儿携着她的真命天子索命来了,这是报应。
那天晚上的锦秀以为必死无疑,那样的感觉她发誓此生不愿再经历第三回。
她就对婢女香兰说:“给本宫掌灯扶我去后面开柜子。”声音也在发抖。香兰紧张得不知所措,只是呐呐地举起烛台。
“砰——”半刻不到的功夫宫门被撞开,里头奴才四散,楚邹抬起修长双腿迈进去。正殿的雕花红门大开,看见锦秀坐在中间的妃子榻上,绾着三品女官的大圆髻,上插简单珠钗,身上穿一袭略见年岁的淡紫色宫服。
等待人群迅速将自己包围,便幽幽道:“我在这宫里快二十年了,皇城下年日漫漫,慢得我不知何处是个头。直到遇了小九儿与皇上,这才觉出些活气。自认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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