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瑜转过头去,“阿卓是我的孙子,长卿,他是太子,现在还会称我一声外祖,可是将来呢,他毕竟是公孙家的人,而不是孙家的啊,婉儿,你也是一样的。”
孙婉眸色抽紧,孙瑜的话她如何不明白呢,当初会在父亲膝下撒娇的乖女儿一朝入宫,心中就只有权势皇宠,曾几何时看着宠爱自己半辈子的父亲在自己膝下行跪拜之礼时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疚,这深深的宫闱,早就让她的心变冷变硬了。
孙婉眸色几变,自从冠上公孙的姓氏,自从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她有太多的逼不得已,不仅是后宫妃嫔逼她,不仅是皇帝朝臣逼她,连她自己也不放过自己,当她踏上哪一条路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能后退,一步都不能。
她都能对自己这般残忍,更何况是旁人,可是此刻,她只觉得凄凉,沉默良久,孙婉抬头看着孙瑜道萧索的侧影沉沉道,“父亲,女儿不能保阿卓,却一定会保住您,您等着我。”
话音落定孙婉朝着孙瑜行的一礼便出了牢门,孙瑜看着孙婉的背影沉沉一叹,风窗透过来的一卷光晕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位一身荣耀的权臣,最后,竟也不过如此。
于永正站在走道里等着孙婉,看见孙婉一脸冷色的出来便迎了上去,“皇后娘娘。”
孙婉看于永一眼,敛尽适才纷纷乱乱的所有表情,“今日多谢于大人,于大人年轻有为,依本宫看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将来新君上位,还要靠您辅佐一二。”
本来“新君上位”这话是孙婉不该说的,然而此刻并无他人,孙婉也就无所顾忌了,一旁的于永闻言并未答话,只是弯着腰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孙婉直直的出了牢门,走出黑暗走道的那一刻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转身看看牢室里的森暗,她连一会儿都不能忍受的地方,她的年过半百的父亲又该如何忍受——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于永眸光微沉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极为普通的青布小马车一路赶到了德王府,下车的时候于永正看到一个身着白色狐裘的女子从德王府里走出来,而在她身后,正是公孙墨亲自相送。
那女子于永是认识的,顾中正家的二小姐,是宁远入朝也不进后宫的女子,于永远远看着并没有急着出去,待那女子的马车走远了些才下车,公孙墨正好看到他过来,微微抬手,“于大人。”
于永先行一礼,而后眸光微凝,“王爷,皇后去刑部大牢见了国丈。”
公孙墨眉头一挑,“进来细说。”
——
帝国历四七五年的年尾对于大燕来说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刻,先是烈帝大猎遇刺,继而是各国来使纷纷来访,再闹出了太子多情风波,最后便是由国丈的一个小孙子引起的国丈替换死囚案了。
本来简单的一个替换死囚案件却没有众人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就在国丈一方的谋士在为国丈出谋划策,外加皇后孙婉暗使手段替国丈疏通之时,另一道让众人意外的折子如一道重拳,直直的砸在了国丈一方的心窝上。
神踪府向来便是一个神踪不定的地方,他们对皇帝保有绝对的忠心,皇帝从来对他们的言论深信不疑,就在国丈家小少爷孙卓被定下斩刑的第三日,一道墨色火漆封着的折子落到了烈帝的桌子上,折子上将国丈近几年来在各国贡品一道上敛财的细节说得清清楚楚,烈帝一看之下自然大怒,当即宣了刑部尚书于永面圣,两人也不知在御书房里说了些什么,于永回去就将孙瑜从刑部大牢转到了天牢之中看管。
天牢本是看管大燕皇亲国戚重犯的地方,现在来看押国丈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这一个转变,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事态十分严重了!
就在整个燕京之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德王府之内却是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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