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收敛了表情,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各怀心思,一路无话。等到了皇宫,去的还是原来那个地方,见到的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形容精神却大不如前,两颊凹陷,躺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脸上泛出些死气来,却依旧强撑着,等着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一眼。
孟公公像影子一样站在旁边,并不催促晋王上前。晋王便立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握成了拳头,手指的关节也绷得白了。
庆帝听到声响,往这里偏了偏头,唤道:“是正涵来了么?”
晋王垂下眼帘,兀自轻笑了一声,才走过去坐到床沿上,握住了庆帝伸出来的手。
庆帝眯起浑浊的眼睛,在摇曳的灯火中努力分辨对方的脸:“正涵,陈仓的事,你知道了?”
晋王淡淡回答:“在来的路上孟公公略微告知一二。”
庆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疲累地开口道:“你不必和我装了,我快死了。孟华冉是你的人吧。”
旁边的孟公公身子猛然颤了一下,晋王却是不动如山道:“父皇多虑了。”
“咳咳,咳咳咳咳。”庆帝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几乎要将心肝脾肺也一起咳了出来,大口地喘了一会儿气才缓过来,两眼无神地望着帐顶道:“躺了这许久,再多的事也都想明白了。你怕是早就做了要逼宫的准备了吧。”
晋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父皇早打算传位给云毅。”
庆帝脸上泛起一个森冷的微笑:“不错,就是正雍之事不是你动的手,我也不会把这把椅子交给你你跟你的母后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心怀险恶,狼心狗肺的东西。”
晋王冷然的面孔倏忽展开,竟仰头大笑起来:“惜了,如今你要吹灯拔蜡,这大庆江山,却不得不要仰仗于我了。”
庆帝恶狠狠地看着他,眼里几乎要燃起怒火来,又不抑制c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拿手掩住,等咳嗽完了,不动声色地将一抹嫣红藏进手心,反而重新平静下来:“是,如今能挑大梁的,只剩下你了。”
晋王凤眼一挑,勾着唇角道:“你们自己造了个笼子,却想将我也一起装进去,真是笑。若是,我不想接这皇位呢?”
庆帝艰难地摇了摇头:“你憎恨权势,终你一生,都被权势保护着,不过是你早在笼中而不自知。你知道么,你母后死的时候,我其实就在门外。”
晋王蹙眉。
庆帝深深地盯住他的眼睛,接着说道:“她临死的时候,对你一字一顿说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么?她说——我儿乃大庆真龙天子,必将缔造大庆千秋万代盛世江山。你逃不掉的,正涵,你是大庆皇族。”
享受着与生俱来的富贵,便要承受与生俱来的责任,纵然天潢贵胄c龙子皇孙,也越不过这道藩篱,这世间的事其实公平得很,任你是谁,都有情非得已,都有无奈何,都有无能为力。
说完这些话,庆帝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颓败下来,呼吸快而浅,灰暗的脸色衬着鬓边的白,正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晋王一言不地看着他,半晌,忽然问道:“母后是你叫人杀的?”
庆帝咳了一声道:“是。”
晋王问道:“为何?”
庆帝回答:“后位不能给梁家的人。”
“她临死都还念着你。”
庆帝脸上露出个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笑容,强撑起精神答道:“她念着的不是我,而是家国天下。明明喜欢君墨清,却勉强自己嫁给我,不是个傻子?就算去了,也是求仁得仁。”
晋王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他:“这江山我接下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庆帝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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