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韶从政事堂散衙归家时,日色已向西斜下,道旁的野草闲花开得正是热闹,比花草更热闹的是躲在墙后树旁偷偷看他的小娘子们,她们一个个含羞带怯,似乎怕被他看见,只敢装作无意的样子悄悄探出半边身子向外张望,却又怕他看不见,忍不住拈一朵花摘一叶草,弄出些响动来好引他一顾。
充当仪仗的两个侍从早已看惯了自家相公注一对城中小娘子们的莫大吸引力,目不斜视地只管向前行去,心内却不知第几次感慨起来周相公每每都是十数人的仪仗,赫赫扬扬的好不威风,自家相公却最不喜欢铺张,每次顶多带上两个人,有时甚至还独自上朝,可真是便宜了城中这些小娘子喽
刚刚走进卫家所在的漱流坊,侍从们突然发现卫韶明显地偏头向道边看去,唇边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侍从们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娇丽无匹的少女骑着一匹白马,笑盈盈地向着卫韶走来,脆声道“见过卫相。”
“柳二娘安好。”卫韶的声音异样温润。
柳二娘侍从们先是一怔,跟着瞪大了眼睛,那个有名的妖女会妖术能跟马说话,看一眼就能让人迷失心智的柳二娘怪道连从来不对小娘子们假以辞色的相公也对着她笑
柳绵绵笑意更深,向前两步靠得更近些,道“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卫相请教,不知卫相可否拔冗赐教”
“二娘所请,某无不从命。”卫韶湛湛眸光停在她眉目间,极其自然地答道。
柳绵绵心下一喜,又靠近一步道“此处说话不方便,卫相知道醉吟楼么”
“平乐的三勒美浆,唯醉吟楼最是正宗。”卫韶微微一笑,“容某归家换下公服,这便与你前去。”
暮春暖融的轻风微微拂动鬓发,柳绵绵手握丝缰站在道边,远远望见换了青色常服的卫韶跨马而来,
七年前,在平乐的大道边她第一次看见卫韶,红衣的状元郎携着春风而来,如玉阶上的芝兰,令人再也无法移开眼睛。孩童亦知媸妍,从那时她便知道,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名字唤作卫韶。七年中,她从孩童长成少女,那个最好看的男子从少年状元变成手握重权的左相,她未曾刻意接近过他,亦未曾将他忘却。七年后,她第一次向他开口,他说,二娘所请,某无不从命。
眼底唇边,无一处不是笑,意中心中,无一处不是甜。
醉吟楼依旧是平日里的热闹模样,卫韶在前带路,踏着漆成黑色的胡梯,来到三楼的雅阁。柳绵绵环顾四周,道“仿佛上一次我来时就坐在间壁。”
“是。”卫韶微微而笑,移开绣墩请她入座,道,“此间传奇亦是一绝,如今最热门的唤作细胡传,每日午时都要说讲。”
“卫相也喜欢听传奇么”柳绵绵有些意外,随即又想到,被女子邀到酒楼却毫不惊诧的他,便是喜欢听传奇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细碎琐事,描摹入致,传奇于刻画人心一道,可谓另辟蹊径。”卫韶从容道,“某时常去坊市间搜罗新出的传奇,有许多颇有意趣。”
“尤其是落霞剑的。”柳绵绵谈兴愈浓,不觉间更靠近了些,“遣词用句不像别人那么爱花哨,反而越是清淡意趣越浓,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落霞剑笔下的女子,我时常想,若我是剑侠,或者女修,或者鬼怪精灵,像她们一样上天入地,自在逍遥,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卫韶静静地看着她,她忽闪忽闪的长睫毛浓密卷翘,掩映着眸中的璀璨星光,她的眸子是带点棕的黑色,灵动俏丽,像本来就有生命一般。卫韶心想,果然没有一个女子似她这般生机蓬勃,如三月的花信,如初生的枝芽,只消看她一眼,便能览尽阳春风光。
就在他思绪纷纭之时,忽听柳绵绵道“你猜落霞剑会不会是个女子我总觉得,也许唯有女子才能把女子写得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