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一僵,惴惴道:“不可能。鬼官大人明明说,夷羌还有很久很久,我等不到她了。”
“也许吧!不过本座偶然碰见过她一面,她同本座作了一笔买卖,想来快到交货的日子了。”
“夷c夷羌她,她会怎样?”
猰恑在她旁边坐下,眯眼笑:“你看果子熟落,还知它埋进土里化作养根的肥料,她呢,大约三千大千世界再也寻觅不着了。”
可人儿甚是胆小,都是鬼了还吓得脸色惨白。她揪下一朵彼岸花一瓣一瓣数过一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他:“我换夷羌,好不好?”
猰恑埋头到她脖颈间细嗅一阵,连他素来嫌恶的皮肉都透出一股幽幽的芳馨,顿时心花怒放,连连颔首应允。
她小心翼翼又问:“那,能不能留一点点下来,如果夷羌找来,就告诉她我投胎去了。可是夷羌那么聪明的人,如果不留一点点气息,她不会信的。”
他还沉浸在旗开得胜的喜悦中,猛不丁又点了头。
她如释重负,吁了一口气,笑容又爬上她嘴角,爬进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连眉间朱砂都染了笑意。
冥界没有春秋之说,倘使有,那么繁花十里温暖和煦的画卷,一定便是如她笑容这般的模样。猰恑这样想,便听她说:“谢谢你呀!”
天一连放晴许多日,雪化了不少,沿路小溪小河汩汩奔腾。山林里树木都从雪衣下抽出小芽,隔得远远的,能听见鸟雏儿喳喳叫唤。
这是苍莽山南域一带,气候相对温暖一些,农家老少吃过早饭都下地劳作。先把田地拾掇出来,再等几个艳阳天,撒下的谷子出苗率才高。
车夫驾着马车飞快驶过,远远地,望见一行持弓背箭的青年骑着马哼着歌谣往苍莽山去,凤娘只遥遥听见两句:有兽兮蜚雪,苍莽林奔顾。
她挑起帘子问了一嘴,车夫笑答:“娘子不是离川人,故而有所不知。这是苍莽山域一带的传说,可谓是家喻户晓。苍莽山险峻巍峨,横卧我离川国边境的这一带更是千百年来阻挡了数也数不清的进犯呀,那些企图翻越的人,再也没人见他们出来过。娘子可知是为什么?”
凤娘微笑不语,等他卖关子。
车夫又道:“那是因为有蜚雪兽庇佑。相传蜚雪乃是苍莽山的神灵,身似麋鹿而高壮如马,身披两翼,通体雪白,脚底生风。咱们离川的开国皇帝便曾猎到一头,它通人性,能言能语,便同开国皇帝达成协约,放它归去,它自庇佑我离川国不受外敌侵犯。这传说也不晓得传了多久,这神兽是真是假也难辨,不过每逢暖春入苍莽山狩猎的习俗倒延续了下来,尤其这几年,入山的更多了。”
凤娘依稀记得在哪一本旧得字迹难辨的古书上扫过两眼,据记载,大荒泽北方的山脉里有一种唤作蜚雪的魇兽,只饮花草间的晨露,每个血月之夜双翼会蜕下一层羽毛,羽毛沾满夜露,接触到第二日的太阳便化作云雾。雾缭之处,迷障重重,入不得出c出不得入。
这年头,真真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都愈发喜欢往人间跑了。
听着车夫絮叨,她也不回话,一面枕着箱子闭目养神,一面念着到达临淮城便去趟画里馆。她记得画里馆馆主精通一手剪纸鹤驴马可日行万里的好本事,要价高得离谱,但眼下正赶路,且离川离东泽千山万水之遥,她囊里剩的那点引魂香万万耗不过,日日这般颠簸又实在受不住。
马车跨过一处水洼,车轮一颠,凤娘一口磕在箱子一角,半口牙都酸痛难忍,疼得她泪花迸溅。这一惊醒,也没了兴致假寐,推窗一看,马车正与那群狩猎的青年错道而过。
走远,凤娘还能听见高亢的歌声。
“天灰穹
地素庐
有兽兮蜚雪
苍莽林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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