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今天做的还是冬瓜排骨汤,旁边一个小碗放了薄薄一层细嫩如米粒的小河虾,和在一起吃味道就加了点鲜,因为下到汤里之前在油锅里滚了几圈炸得很酥脆,咬到嘴里一嚼就烂,吃起来很香浓。
薛岭君说他肚子没饿,说话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热气腾腾的饭菜。这人拒绝吃饭的态度是很坚决的,看向河虾的眼神也很深,一看就知道还是很饿的,所以显而易见有什么苦衷。可惜周鹤清并不想问,也没拦住了自家爷爷的话头,任由他经过饭桌,走到房间里去了。
他现在已经很熟悉这个家了,去哪里也不要人指路的。虽然这栋写了周鹤清名字的房子总共也就百来平米,本来也没多大,空间布局也很简单,房间走几遍就都认识了,认识的难度系数一点也不大。
“怎么不让我问问他?你们这年纪一顿不吃可饿得慌了。小薛身体弱,胃口又大得很,你去劝他出来。”周爷爷扬起眉毛质疑孙子的冷漠。老爷子还有些当兵的时候的脾气留了下来,带孙子的时候磨掉不少,但还是见不得孩子不好好吃饭。好在周鹤清小时候是个雪白漂亮胃口极佳的好孩子,从来不挑食,给多少吃多少,也就没有挨过骂。他也不是只会关心自家孙子的倔强老头,还是知道现在好些孩子不爱吃饭老是挑食,零食多多主食反而吃不下的。这种当然是不好的习惯。
当然小薛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没事,他今天可能又有点不舒服所以吃不下,一会儿我给他再热一遍就行了。”周鹤清把碗里的汤喝完,也说了一声就打算起身离开饭桌,“那我也先去看会儿书,碗留着我半个小时后来洗。爷爷你就别等我们俩了,今天晚上估计又要晚一些睡。”
“好不容易放个假,怎么又要晚睡?”周老爷子怀疑地问了一声,又很心疼,但看到周鹤清认真的眼神也就没再劝了,“我知道你们高三学习不容易,但是不要熬夜,平常睡得已经够晚的了,放假不补一补?”
补什么补。这假又不是学校真的大发好心给高三的学生们送来的散心假,根本就是薛岭君闯下的大祸,虽然知道的人还不多,但作为一个十七岁的普通市民,他怎么能安心享受早睡?
周鹤清伸手揉了揉自己这几天已经很明显了的黑眼圈,没有试图解释,把碗筷收起来放到厨房里转身就进了房间。那位果然在等他,很乖地垂了两条长长的腿挂在窗台上,是面向房门的姿势。窗外正好是昏暗天色,月亮还没上来,一眼望去是漆黑一片中缀着满城灯火。他就坐在这样的灯火下。
薛岭君的耳力是很好的,当然在周鹤清推门之前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所以周鹤清打开门的时候迎面就是他看过来的目光了。每次他这样望过来的时候,周鹤清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因为薛岭君的眼神永远是非常自然非常放心地看过来,看得还没发现自己和他关系有那么好的小班长心虚得心脏砰砰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既视感了,周鹤清没有把它当回事。
“你今天的眼睛颜色又更深了。”周鹤清随意地感慨了一句。
正如他所说,那天之后,薛岭君那双深黑眼眸里的金色越发浓重了,还是锦绣粉堆的明亮浓丽颜色,不过不再藏在瞳孔深处,越到夜深的时候就越发明显。周鹤清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薛岭君弯了眼睛很信赖地对他笑了,那应该就不用他多担心。
“从前我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薛岭君说,在自己眼前挥了挥手转动眼珠,眼睛里的金色像是活跃的云雾或者火焰一样升腾起来,照亮他还是一张普通人少年的脸,“视窍开得还算早,否则刚来容城的时候,我就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能看见了。”
从铁钳医生他们手里把薛岭君带出来没有费周鹤清很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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