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送了饭菜进来,囚犯们蜂拥而上,狼吞虎咽起来,牢里顿时多了几分生机。偃武目光一直望进外头逐渐恢复秩序的兵营,心里隐隐地担忧,仿佛看见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逐渐向自己迫近修文什么时候会来呢他心想。
“三爷放心,”偃武收敛了纷乱的思绪,对承钰道,“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救你出去。”
承钰原本正看着那汤水淋漓的菜桶发呆,见偃武这样郑重其事的许诺,他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谢,因实在没有胃口,便走回铺盖卷里打算继续大睡。
囚犯们饱餐了一顿,也各自在墙角里卷蜷缩着呼呼睡去。周遭静谧极了。这简直成了偃武近日以来到过的最和平的地方。
偃武踯躅了一下,轻声叫道:“三爷。”
承钰睁眼,看看他。
“姑娘死了。”偃武道,“寄柔她死了。”
承钰面容遽变,从他的安乐窝里坐起身来。
偃武不忍心看承钰的眼神。他提到寄柔,心情也有些复杂,为的寄柔狠心,连嫡亲的妹妹忆芳也利用,然而更多的是惋惜。偃武极快地说道:“若是那个人拿忆芳来威胁我,我只好伺机刺杀良王,刺杀不成,性命难保。今夜或者明夜,我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去西南,有一个叫做柳庄的村子,你去打听一个姓杜的嬷嬷”忽然想到杜氏年迈,可能已经离世,偃武又道:“或者打听一个叫做端姑的,她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孩,也有三岁了,这个孩子,请三爷多多费心照料,让他好生长大。”
“孩子”承钰仍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无知无觉地重复了一句。
偃武声音极低,近乎叹气,“那年真定城破后,我护送姑娘去金陵,在途中她被嬷嬷发现有孕,因此才没有敢进徐府,为避人耳目,在山上庵堂里住了两年。她年纪尚小,惊恐不安,又对良王恨之入骨,所以嬷嬷骗她说胎儿不足月,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嬷嬷本来要把他溺死,后来没忍心,抱给端姑去养了,适逢端姑小产,就把那个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养活了”
承钰惊道:“那寄柔和良王都不知道”
“良王不知情。”偃武道,“我想,姑娘长大后,大概也猜到了吧,只是不曾听她提过,可能是愧疚,后悔,也可能是痛恨,宁愿不知道”他深深吸口气,对着神色恍惚的承钰拱了拱手,正色道:“三爷,逝者已矣,还请节哀。冯家唯一的后嗣,就托付给三爷了。”
将此事再三叮嘱承钰后,偃武左右看看,扔了几两碎银给狱卒,一面筹划着营救承钰之事,便不动声色地往良王散心的荷塘这里来了。彼时良王正在和侍卫说话,身影被荷叶遮住了,唯有低低的话音传来。偃武站着听了一会儿,神色忽然大恸,慢慢退开了几步。
陆宗沅浑然无觉,在荷塘边出了许久的神,他又问那侍卫道:“林子里的那阵惊鸟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眼神也有些游离,距离美人香消玉殒已有数日,为何想起那日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因记忆太过清晰,他将那日的情形,一字一句,半点不差地讲给陆宗沅听。
“那天,王爷下令要我勒死冯姑娘,其实我心里有些忐忑,一来怕王爷事后后悔,要迁怒我这个动手的人,二来,冯姑娘那么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又和气,我着实下不了手,所以手上动作慢了些。直等到王爷走了,才敢真正动手。但是刚一用力,冯姑娘忽然说,她有件事,想告诉王爷。”
陆宗沅“哦”一声,问道:“是什么事”
侍卫回忆了片刻,说道:“她又没说。我等了她一会,她却又不肯说了。”
“她没说什么事”
“没有。之后我就下定了决心,取了弓弦,要勒死她。冯姑娘说:用弓弦勒,死后的样子太难看了,她是个姑娘家,想死的干干净净。我说:死了就什么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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