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公呵呵地捋须笑起来。
安世鸿看了冯紫英一眼:“你傻了?冯家世伯如今已经大好,前儿来我们家跟我父亲吃了半日酒,你忘了?”
冯紫英这才明白过来,摸着头不太好意思,嘿嘿地笑。
南安公肃了神情,缓声道:“不过贤侄所言,不无道理。待我细思。”
冯紫英安下心来,起身告辞。
这边南安公也挥退了安世鸿,自己却慢慢地踱到了南安太妃的院子。
南安太妃长日无聊,正跟丫头婆子们说笑,见他来了,知道恐怕是有事,便令人上了茶果,让下人们都退下,跟儿子说体己话。
先问了几句寒温,南安公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地征求南安太妃的意见:“如今看来,皇上想要动勋贵们的心,已是箭在弦上。依母亲看来,咱们家是该劝一劝,还是该帮一帮?”
南安太妃乃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如何会不明白儿子的意思?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当年你父亲无声无息地就没了,这中间的蹊跷,我心知肚明。可若闹起来,只怕咱们孤儿寡母都没了下场。所以我忍下了。然则这样多年来,除了贾家那老家伙之外,那些人竟是一个个的都装聋作哑,若说我这心里没有看着他们倒大霉的意思,那是撒谎。只是四王八公彼此联络有亲,动一个就得动一片。贾家又是金陵四姓之首,若要动,便很难绕得过她们家去。这就跟我唯独想要保全她的意思相悖了。所以,我也矛盾。”
说着,看向儿子,反问道:“你怎么想?”
南安公偏头看向墙上挂的一幅花开富贵的工笔,那还是去年南安太妃做寿时贾家送来的,乃是前朝著名花鸟大家祝子英的真迹。
“贾府虽然底子里也荒唐,欺男霸女的恶事也不是没有,却又比其他那几家要干净得多。尤其是冯家哥儿来跟我说起荣国府二房的那位宝二爷,倒还真是个良善孩子。若果然由着皇上的性子一棍子都扫倒,儿子也觉得,委实有伤天和。”
南安公又犹豫了一下,叹道:“只是皇上这人,素来思虑得多,儿子怕他以为儿子在暗地里邀买人心”
皇上要狠一些,办事的臣子却想要劝宽厚一些,日后这话传出去,岂不意味着他南安公从皇上的屠刀下救了这些人出来?这个恩情,可要怎么还呢
今上是个刻薄寡恩的人,这一条,在众人心底,是共识。
南安太妃默默地点了点头。
恩出于上。
本应该是他们建议狠狠地办,然后皇帝仁慈,恕了那些人的罪才是。
“你还是想一个更加完满的说辞罢。皇上心思细密,通透得很。你把台阶给他垒得结结实实的,他会顺势而为的。”
南安公称是退下。
过了两三天,南安公先把冯紫英叫了家里来仔仔细细地盘问了一整日,失笑之余,摇着头把个面红耳赤的冯紫英乱棍打走了,方胸有成竹地去了宫里。
皇帝见他自来都随便得很,当下是在偏殿里,既没有着冠,也没有穿鞋,赤着脚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听他说话,听完了,盯着他嗤笑:“你可有十来年都没有这样长篇大论侃侃而谈过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南安公脸上微红,笑得有三分不自然:“臣这不是替皇上生气么?”
皇帝双脚放下地来,高弘忙上来跪下给他穿鞋。
皇帝边低头看着高弘的双手,边笑道:“所以就该大刀一举,不分青红皂白地把那几家子都满门抄斩?你当朕这京城的护城河有东海那么宽么?真闹成个血流漂橹,你让史书怎么写咱们君臣俩?暴虐嗜杀四个字可就跑不了了。”
站起来让高弘服侍着自己把常服套上,坐下又等着高弘给他梳头,笑着回头斜睨南安公一眼:“这肯定不是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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