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在眉睫的赈灾问题解决了, 天子接着问青州刺史的人选,韦重阳一系和裴霄一系都有荐举, 韦重阳和裴霄袖着手不发一言,气定神闲地看着底下的人争得面红耳赤。
裴霄当初一力保荐的陶谟才被免了官,这节骨眼上他还不知收手,俨然已将政柄目为他们裴家的私物, 司徒钧心中愤恨,手里握着半块玉佩, 手心被裂口扎出了血还浑然不觉。他深而缓地吸了一口气, 压了压怒火道:“此事非同小可,两位说的都有道理, 容孤再斟酌一番。”说罢命卫琇拟旨, 命乐安太守陈琼暂代青州刺史一职。
下了朝,卫秀正要转身离开,司徒钧在后面叫住了他:“卫卿请留步。”
卫秀随着司徒钧踱至宣德殿, 司徒钧随口寒暄几句,又问了问凉州的风土人情, 末了抬头望他一眼, 笑着道:“稚舒是性情中人,姜家娘子能得你的青眼相赖,也是福泽深厚之人。”
卫秀闻听此言心中有些不悦, 谁都觉得姜二娘被他挑中是莫大的幸事,仿佛她是个什么物件,合该叫人称量挑拣, 先是萧九,再是他——殊不知他才是那个三生有幸之人。不过这些话不必同外人说道,即便说出来,司徒钧这样的人大约也是不会信的,多半还要费心揣摩衡量半日。
于是他便揖了揖道:“臣替内子谢谢陛下。”
“婚期定了么?”司徒钧关切地问道。
“回禀陛下,尚未行问名之礼。”卫琇答道。
司徒钧笑意更深,似打趣又似试探:“稚舒恐怕已经等不及要将佳人迎娶回家了。”
卫琇垂眸一笑,像微风拂过水面带起的浅浅涟漪:“让陛下见笑了。”
“礼本于昏,这本就是人伦之重,稚舒不必害臊,”司徒钧一本正经地揶揄道,“依孤之见,不如早择良辰吉日,稚舒了却这头一桩心事,孤才好‘使卿劳’。”
他向卫琇迈了一步,拍拍他肩头,叹了口气道:“同你说句心里话,青州刺史之位孤只敢托付于你,不过这位子能留多久,孤也作不得主。”
“谢陛下抬爱。”卫琇长揖道,司徒钧倒是慷慨,一出手便是刺史之位,不枉他与裴霄撕破脸向他投诚,不过以他的年资要出任一方大员,实在有些不够格,到时候少不得还得以钱服人,大出一回血,这姓司徒的大约是算筹托生的,卫琇心道。
不过婚姻大事不可草率,他更不愿给姜二娘留下丝毫遗憾,总也要准备个一年半载,卫琇盘算了一下,最快也得到十一二月了——能不能将那两个老家伙弹压十来个月,端看司徒钧的手段和诚意了。
卫琇在朝议时回护姜二娘那番话不知被哪个长舌的臣子添油加醋宣扬了出去,不啻于在全城小娘子的受了重创的心上又狠狠拉了一刀。
有那心思敏锐些的,便留意到那句不同寻常的“恩同再造”,不一时便有个说法不胫而走——原来那姜家二娘子在邙山中走失,却在机缘巧合下救了卫十一郎。
小娘子们又扼腕叹息起来,这卫十一郎心眼太实了啊!救了命又怎的,非得以身相许么?那姜二娘又不曾缺胳膊少腿,不是活蹦乱跳的么,还能出门勾搭这个引诱那个——要不是她自恃美貌四处撒网留情,萧九郎那只金龟是怎么网上来的?腊月里还有人亲眼见到他俩在广济寺里拉拉扯扯呢!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芝兰玉树的卫十一郎,都怪苍天无眼,怎么偏是她那么好运气,在山里随便一转,就捡来一桩羡煞人的好姻缘。
阿枣将外间的传言掐头去尾地禀报给自家小娘子,单说卫公子如何怒斥那出言不逊的言官:“兀那竖子!再敢说我娘子一句不是,仔细本公子将你打得牙齿零落,脸上开花!”
钟荟笑得花枝乱颤,这横不是阿晏能说出的话,不过知道他一心护着自己,心里别提有多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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