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千羽见火候已正好,便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些递给闲少群,“我这只有粗茶淡饭,不知道是否能符阁下的口味?”
碗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粥,不精致却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气极其诱人。闲少群突然想起那日在康济药店也闻过这种味道,不禁问了出口:“袁兄,这里头可是加了什么香料?闻着若茶似花,芳香甚烈”。
“呵呵,此香乃是迷迭香。来自西域,这中原并不常见。”袁千羽轻轻的搅着火,眼睛看着那雀跃的火苗子,似乎想起了往事。
“哦?听袁兄这语气,莫非袁兄来自西域?”闲少群一听这西域二字,便心生敏感。他不着痕迹的问着,想多了解关于西域的人事。
“不,我生在中原,我是这紫薇王朝的臣民,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里都渗着中原儿女的血。”袁千羽说的风平浪静,双眼烁烁闪亮,语气里有着一种滔天强烈的激动和愤恨。他的身上似乎掩藏了巨大的秘密,稍触即发。
闲少群见袁千羽这么说,便不多问低头吃起了粥。那粥软糯宜口,芬芳四溢。闲少群从来没吃过这种西域风味的东西,不觉得又添了一碗。袁千羽端了火上的铁锅搁置在一旁,就让火继续烧着。
“在下独爱这迷迭香。相传西洋民间,在海上迷失方向的战士们,能靠着迷迭香的香气寻找到陆地的位置,从而找到回家的路。”袁千羽看着火堆,仿佛在自言自语,时断时续。犹如呓语。他娓娓道来一个古老的故事,让人觉得故事里那海上的士兵,那个闻到迷迭香的士兵,那个想回家的士兵就是他自己。
闲少群吃完了粥,也拿起一根木棍,跟着轻轻搅着火,周遭一片静谧,只有火堆时不时的发出“毕剥”的声响。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对坐着,各自想着心事。那火苗熠熠生辉,时而跳串起来。
闲少群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一切,仿佛梦境,而他平静的生活被搅的一塌糊涂。他思及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未归,这会爹一定是急的四处寻人了。他挂念李逸轩的病情,更是想起了那张清新素雅的脸盘——柳如絮。“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要是听闻我失踪了,会不会想起我来?”闲少群看着火堆愣愣的出神。
袁千羽想起了往事。回忆里本该天真烂漫的孩童时期却遭遇了漫天血光,那少年时期的颠沛流离,西渡玉门的辛酸,大漠孤烟的苍凉,还有养父养母的死不瞑目都历历在目。往事如同剪影纷飞,一幕一幕倒叙重演。他于回忆的时光里,看见了彼时青葱年少的自己,看那些遗失在时光罅隙里的美好,还有养父养母温暖如春的脸盘和那些稍纵即逝的快乐。即便如此,如果可以不用醒来,他甘心情愿沉溺其中。
袁千羽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千丈岩边,独自伫立着将所有的心思隐匿于风轻云淡之下。崖风凌厉,袁千羽笔顶天而立,那孤寂的背影仿佛是这人世间最后的一道烟花。
天空残阳如血,有苍鹰低低盘旋哀鸣如斯。
闲少群抬起头来,只看见那抹挺拔的背影,却看不见他眼里闪烁的清泪,只听得风里传来了袁千羽如同呓语的一声,“其实我生在中原,长在西域”。
闲少群顷刻就完全明白了袁千羽的孤寂与怅然,那抹背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割在闲少群的心里,泛起了一种钝痛。
袁千羽从袖里掏出了一个陶埙吹了起来。那曲调高古沧桑,凄清孤寂的,是远绝尘俗的落霞孤鹜,是神秘苍凉的长河落日。
闲少群安静的听袁千羽吹奏。只听那曲子缓时急悠凄绝意,让人仿佛看到了黄沙漫天战鼓擂鸣的边关杀场,更是听到了游子寂寥怆然疏旷悲戚的愁绪。
闲少群通晓音律,只可惜不见了随身携带的笛子,大约是落入那蝴蝶泉了,不然就能吹上一曲,与袁千羽琴瑟共鸣英雄相惜。
淮安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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