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回忆起以前的话,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笑意。
舒娥问道:“娘娘那时候是多大年纪?”
太后想也没有想,便说道:“十三岁。”微微一笑,又说道:“说小也不算小,生老病死,荣辱盛衰,富贵落魄,人情冷暖,都已是一一经历了。”
舒娥相像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流落无依之极尚且十分硬气,对着一个相士斥责的样子,脸上露出微笑,说道:“娘娘自小便十分有志气呢。”
太后微微一怔,许久,缓缓笑道:“也许吧,有的东西生在骨子里。”
舒娥正琢磨这太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若有所思之际,又听太后说道:“谁知那相士并没有着恼,连一句生气的话也没有说,反而神色十分恭敬,对着我深深作揖,行下礼去。”
舒娥略感诧异,轻轻“咦”了一声。
“你此刻听来觉得惊奇,我当时便站在那相士对面,更是大惑不解。”太后说到这里,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片刻,又问道:“舒娥,你想那是为了什么?”
舒娥听太后说起那相士的奇怪举止,已经在推想其中的道理,听太后问起,忽然轻声说道:“是了,正该这样!”
“什么正该这样?”太后问道。
舒娥回过神来,垂首笑道:“那相士打量娘娘,一定不是有蔑视娘娘之意。想来他是个十分高明的相士,看出了娘娘的命运颇不寻常。必不是沦落无依c居于人下之人。所以他看到娘娘落魄的样子,才会大感惊讶,看个不休。娘娘这样的命相,他恐怕是绝少见到,竟然震在了那里”
舒娥说得兴起,忽然一低头看见太后怔怔坐着,默然不语,忙住了口。
太后看了看舒娥,点头微笑道:“你这样聪明,这样的道理,我当时却是丝毫没有想到的。”
舒娥说道:“太后谬赞了。奴婢是由后观前,既知道了娘娘今日贵为太后,那相士的举止便容易猜想了。”
“那相士长揖起身,对我说道,姑娘乃是大贵之命,却不知为何沦落到了这里?”太后说道:“我听了那相士的话,心想我已是几日不得温饱,却怎么会是什么大贵之相。于是转身便走。”
“那相士拦道,姑娘怎么不信我的话?我只是不理,主管垂着头走路。那相士却只是跟着我,说要看看我的手相。”太后说起往事,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太后让他看手相了吗?”舒娥问道。
太后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若是让他帮我算一算,兴许这日后几十年的漫漫路途,我也能知所避忌。”
舒娥不敢作声,只是静静地等太后说话。
“后来我又走了几步,看那相士还是跟着我,心中忍不住有气,对那相士说道,你既看得出我是大贵之相,却怎么看不出我如何到了这里?可见你是满口扯谎。你既然看得到命相,何不先算算看,我到底会不会相信你?”太后说道:“谁知那相士愣着站在当地,忽然哈哈哈大笑三声。我听他如此无礼,反而站住了脚步。那相士说道,姑娘果然是满腹的聪明伶俐。只是小道虽然会看天命,却不会看人心。”
舒娥本在暗暗佩服太后的机变,只是一句话,便说得让人不可反驳。及至听了那相士的话,却似有所领悟,只是慢慢咀嚼琢磨。
“我听那相士说得深刻,心中似懂非懂,又问道,天命是怎样,人心又是怎样?那相士说道,天命有常,左不过是相生相克,天理循环,善恶相报,轮回示现。而人心无常,变幻莫测,人们心中所思所想,时时都有可能发生改变。所以明白天命易,懂得人心难。”太后将那相士几十年前的一番话转述出来,说得缓慢而有力,似乎这些话经过时间的沉淀,而变得愈加有韵味,有道理。
舒娥也是听得不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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