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笑了笑,“连傅斯年都说陈寅恪三百年乃得一见,向来狂傲的梁启超都自叹不如,现在的教育模式哪能培养出大师来!对了刘教授,您给我讲讲何为‘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是陈寅恪先生的墓志铭啊。 ”
刘教授扶正眼睛,略沉默片刻,“陈寅恪是个传奇,也是个悲剧人物,他的遭遇是那一代文人悲惨处境的一个缩影。本来傅斯年是要邀请他去台湾的,但他没去。解放后陶铸对他倒是特别关怀,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要请他担任第二所所长,他写信给中国科学院,提了两个条件。一,允许中国古代史研究所不宗奉马列,而且不学习政治。二,请毛公或刘公给一允许证明书,以作挡箭牌。做不到思想的独立,就谈不上学术研究。当然,这在当时是不现实的。后来他还是留在中山大学,文革时陶铸被打倒,陈寅恪也被划为牛鬼蛇神一类受到铺天盖地的批斗,他当时已经双目失明,一条腿也摔残了,其得意门生在北京自杀,知己好友也被迫害死,晚年凄惨状况可想而知,精神独立c思想自由,在那个时代是用血和泪写的,有时我们真应该庆幸自己晚生了几十年!”
半晌的沉默之后,刘教授掏出手帕擦一把鼻涕,“看你挺喜欢看书的,我这里珍藏着陈寅恪的《寒柳堂集》与《论再生缘》,市面上罕见,你要想看可以借你一读。”
“当然好啊,要不我有时间随您去取。”
“行,就今天下午吧,晚上在我家吃饭,我也吃素。”
刘奕寿家住二十一层,电梯里一个染黄发的少年叼着烟卷打火机,“操,别老纠缠那骚 货了,改天我给你找个嫩的,保证夹得爽死你。嗯,唔,废话,你个傻x!”
刘教授与古灵面面相觑,啼笑皆非,出了电梯刘奕寿失望地摇摇头,“几十年前也没这种怪胎,大浪淘沙啊。”
刘教授的父亲八十多岁了,是个老党员,还是离休干部。古灵亲切地喊了声爷爷,问候老人家身体状况。老爷子开始比划着讲个不停,讲的全是养生之道,谷灵听了一会儿觉得不耐烦,乘个话隙询问其人生阅历,得知刘老爷子是在抗日期间入党参加工作,便问人家有没有打过日本鬼子。
“唉,甭提了,当年我在定州时,日本鬼子抓劳工,一个鬼子拎棍子要打我,我机灵一躲,然后跳沟里跑了,钻太行山里待了俩月才出来,那次差点把命送了。”
“那您参加过八路拿过枪没有?”
“我当年没加入八路,俺娘不让,我当时是偷着入党的,还被俺爹锁家里关了一阵子,当时没见过枪,后来七十年代下乡插队时用气枪打过鸟。”
古灵听得哭笑不得,心想这纯粹一投机分子,被命运之神照顾了一把,造化呀!
刘教授家的书也不少,大多是历史文献资料。吃过晚饭,刘奕寿从书架中抽出两本给古灵,“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以前我爱书如命,这几年接受了历史宿命论思想和佛教人性说,感觉历史就是一部拍好的戏,觉者能从中跳出,迷者沉溺其中,实在是没意思。这些历史文集对一个国家和民族具有巨大的借鉴价值,但对我而言,仅仅一堆废纸而已,什么时候人性得不到彻底净化,历史宿命中的苦难就无法改变。”
古灵点头称是,“我只是想多学点知识,看完了就还给您。”
清扫卫生的工作刚开始令人感觉新鲜,没过几天就让古灵觉得是种负担,这种周而复始的重复性任务会使人无聊透顶。此外,古灵还要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身份定位的错乱,古灵的心态在文人与清洁工之间来回摇摆。在研究书籍或与刘教授谈天说地时,他知道自己还算个知识分子,而一旦穿上雨鞋,拿起水管冲刷厕所的时候,他又感觉自己一下子堕入底层,满肚子的经纶真不如换个西瓜吃实惠。
在这种事业的沉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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