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提前离席的唐麒年正在园子中迈着不成形的四方步兜着圈子，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一连串的“郎君留步——”

    他如今虽是醉醺醺的，然而却也还保持着些许神智，尚且认出是府中家仆的动静。

    心中以为是奉命跟来把他搀扶回房的，唐麒年皱起眉头来，回身时随意地一抬脚，便往来人踹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窝心脚，不耐烦地骂了句，“不是说老子我自己会走么！跟什么跟！”

    这倒不是他借着酒劲耍脾气，京邑中的纨绔子弟，对待这类下人一向便是如此。

    跟随而来的家仆被这临门一脚踹得“喔喔”痛呼着，夸张地连连后退了几步，这才止了步子，跪伏在地。

    其实那一脚并算不得太重，一是唐麒年喝高了酒，本就有些软绵绵的了，二是家仆早有防备，偷偷避让开了些角度。

    然而即使是这样，家仆依旧还是皱着一张皱纹遍布的老脸，刻意做出疼不可耐的感觉。

    在唐府当差这么些年，那位家仆自然深知这位性情乖张的公子哥儿吃软不吃硬的脾性。他此刻唯有表演得凄楚可怜些，让那唐麒年索然无味没有发泄得情绪后，才有机会在他跟前说上话儿。

    果不其然，唐麒年瞧着他生动的表演兀自哈哈大笑一会，这才支撑不住身子一般，扶着旁边的一株垂杨柳一屁股坐了下去，懒散地向那个正哎唷叫痛的家仆挥了挥手，“你，回去吧，不用管老子了，反正再怎么走也走不到这唐府外头去。”

    听到唐麒年终于开了金口，家仆刹那间停止了有一声没一声的嚎叫，忙连滚带爬地上来，腆着脸谄媚道，“仆不是来与郎君说这事的。”

    唐麒年醉眼朦胧地横了那不知好歹的家仆一眼，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一声，“那又是什么事？”

    “郎君常年在外交际应酬，大抵不曾关心府中事务，仆这回追出来便是来说一声，府里的湖心亭前几日刚修建好了，可好看了。郎君您瞧，这时候也正巧有微风，郎君踱步过去吹吹风，醒醒酒也是好的。”家仆拱手，嘴中讨巧的话儿说得极溜儿。

    话这么说着，家仆又暗暗地掂量了几下袖中拢着的零碎金银细软，不觉面上的笑愈发谄媚。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都是下九流的人物，谁出得起钱还不就是大爷么？

    未曾想唐麒年起先还是笑嘻嘻的面相，听到此话却是冷不丁地劈手便是一耳光。

    虽然唐麒年学武不精，然而毕竟是个壮年男子，该有的气力一样都没缺。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掌，家仆只觉得口中半副牙齿一震，如同倾数裂开了一般。

    再抬眼看去时，家仆只见唐麒年继承祖上的一副英朗的眉目上却熏着浓重的戾气，口中骂骂咧咧的话因为酒醉而显得模糊不清起来，“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下流胚子，这黑灯瞎火的让老子遛到那儿去，想谋害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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