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炉是粗而圆的泥筒子，里面码起矿石，底下烧火。火必须大。上盘龙山砍树当柴。各高炉都成立了砍树大队，逢树便砍，由近及远。湿柴难燃，所有的高炉都狼烟滚滚。白天，盘古坑为黑雾所弥漫，夜间，熊熊火光映红了天。

    炼，炼，炼。每一座高炉都吃掉大量的树木，老不见铁水流出来。

    战斗炉火力猛，怎么不出？青年炉c科学炉是知识分子搞的，应该出嘛，怎么也不出？余工作一次次追问。

    四宝骂炉子。老师们满脸烟灰，答不上话。

    不出铁显然是严重问题。余工作召集炉长们开会，讨论。

    四宝性子躁，骂街。盘根同样，头都急大了，急不来提高炉温的办法。他们认为火不够猛。

    老三家说，熬药兴放药引子，炼铁莫非也得要铁引子？

    四宝说，妇道人家。炼铁是熬药吗？

    他们话音未落，余工作一拍大腿，叫道，好，好，铁引子，铁引子，下铁引子，下铁引子。

    029

    铁引子必须是真正的铁。盘神庙里有个大的铁香炉。

    盘神庙粗陋不堪，香炉却是老辈子祖宗拼力请来的大家伙。说是很远很远一个山里的庙堂捐送的，用大牛车运回来的。日行夜宿走了一个月，赶车人的干粮c牛的草料是全村各家各户凑起来的。香炉大，厚，重。嗨哟，嗨哟，将它掀翻，滚出窑洞，咕咚咚，咕咚咚，滚过村道，滚到高炉前。

    人们迷信思想还在脑子里，怕招报应，你看我，我看你，没人砸。余工作燥脾气上来，朝手心吐一口，刷刷搓了，掂起大锤砸上去。

    当的一声响，反弹回来。余工作骂一句，又砸。又当的一声反弹回来。发狠地骂，跳脚砸，香炉的鼻子就给砸伤了，脱落了一片儿铁。

    余工作说，好了，迷信破了，给，给我接着砸。

    大香炉砸了，一堆铁引子装进了高炉里。但是远远不够。铁，各家各户当然还有。收。

    人都吃大食堂，过新社会，家里的铁锅c铁勺c铁鏊子c铁铲子没有用了，全收来。新社会民风安宁，夜不闭户，门鼻子c箱扣子多余，可以全撬下来。

    跃进炉c志气炉看到红旗炉的做法，群起效尤，各村的生活铁器涌进了盘古坑。铁引子投入高炉，砍伐更多的树，烧起更猛的火冶炼。

    高炉越建越多，需要的铁引子也越来越多。成立搜索队，四宝领着，反复搜索。墙上的铁钉子拔了来，银项圈c铜手镯c锡壶这些类似铁器的东西也弄来，投进炉内。

    全盘古坑仅剩下一块铁——大槐树上的车轮。有人已爬上了树要卸它下来的，但余工作和四宝寻思不出其他用于开会敲的东西，车轮才侥幸留了条小命。

    盘古坑遍地高炉都想早出铁，红旗矿密切注视着局面，当然不能让跃进矿c志气矿占了先。

    实际上已经分不出白天黑夜，开会c干活c扫暮气c喊口号，日光下月光下一个样。大工棚，男棚女棚，都闲置着，没有人过夜。大家分班睡，最多不超过四个小时就起来干活了。

    有小孩的妇女去托幼园奶一奶孩子只有一阵风工夫，她们奔跑着，离老远就解开胸衣，飘飘然形如飞天。

    妇女们奶孩子的工夫由老三家约莫，她约莫哪个超时就骂。原来的辈分统统没有了，长辈晚辈一个样，狗血淋头。

    有个邋遢的谁他娘，超时多了被扫暮气，箩面，裤子箩到了脚脖子，人绊倒了，怕接着箩，趴在那里撅着白肉不敢起来。幸好箩家全是妇女，跑完了光也无所谓。

    地主c富农一边喂猪，一边下井背矿石，这是白日。夜里猪睡了，不需喂，人更有时间，顶班烧高炉。

    盘崇仁精神头不够，或者心里恨新社会，竟伏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