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这个人很奇怪,在民间他博得了很好的名声,比如说傲骨铮铮,淡泊名利,赈贫济孤等等,而在现代文人的笔下,郑板桥则是另一个样子,口是心非,贪婪好色,人品低下。
比如当代学者柯平先生就认为郑板桥是“一个复杂c矫饰c颇有城府,并且因爱说大话c言行相悖,因而总让人有些不大放心的家伙”,是“一个重叠着知名画师c色鬼c食客c道德楷模c时尚批评家等各种身份的复合体”。
孰是孰非,真是一言难尽。
不妨先从郑板桥的名言“难得糊涂”说起,近年来,有多人撰文认为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只是虚伪的自我标榜,或者用来沽名钓誉诓骗世人的口号。理由是,郑板桥在许多事上不糊涂。
比如,在金钱上他就斤斤计较,很会算账和要价。
郑板桥卸任山东后,杭州太守吴作哲邀他作客,他在给堂弟郑墨写的信里说:“太守请酒一次,请游湖一次,送下程一次,送绸缎礼物一次,送银四十两。郑分司认族谊,请酒七八次,游湖两次,送银十六两。”人情来往,记得清清楚楚;
自古文人羞言利,郑板桥却把润格高高挂起。《板桥润格》的收费项目透露出商人的精明和现实:
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条幅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中心喜乐,书画皆佳。礼物既属纠缠,赊欠尤为赖帐。年老体倦,亦不能陪诸君子作无益语言也。
再比如说,郑板桥跑起官来。一点不糊涂。
他曾刻意拍过马屁的人,一个是卢见曾,即纪晓岚的亲家。当时,卢见曾是两淮盐运使。对扬州的这位实权派人物,郑板桥写了几首吹捧的诗,将卢见曾比作李白c杜甫,并诉说了自己多年不仕的牢骚。当时卢见曾正被“江南盐政案”弄得焦头烂额,也就无法顾及他。
另一个郑板桥“巴结”的对象是乾隆的叔父c慎郡王允禧,结识允禧那年,郑板桥33岁,允禧15岁。在17年之后,郑板桥终于在允禧的斡旋下,得到山东范县县令一职,在任上,他为允禧编了两部诗集,并撰写了跋文,在跋文中,他极尽溢美之辞,说允禧写诗如岳飞用兵,诗文和杜甫c韩愈c王维c杜牧有得一拼。
追根溯源,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本是他的即兴发挥。他在山东任职时,借宿于一位自称“糊涂老人”的老人家中,老人请郑板桥题字,他借老人名号写下这四字,并不无炫耀地在后面盖了“康熙秀才c雍正举人c乾隆进士”的方印,老人也提了一句话,盖了一个“院试第一c乡试第二c殿试第三”的印,郑板桥大惭,又提笔补写:
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著,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其实,在郑板桥的一生中,他并未标榜过自己是如何糊涂,宣传过什么“糊涂哲学”,相反,他为自己的过于清醒,看不透尘世名利而烦恼,“难得糊涂”只是他向往的境界而已。
他的清醒痛苦之一,是离不开钱,生活逼他爱钱,他却不爱有钱人。
未仕时的郑板桥过怕了穷日子,他父亲是一位穷困的私塾教师,他自己四岁丧母,二十三岁娶妻生子,二十六岁时无奈地走了父亲的老路,然而只持续了三年时间,他就辞馆回家了,这时他已有两女一子,可以想见其捉襟见肘的艰难生活。后来流落扬州时,在生活的重压下,他甚至拉下脸皮向诗友兼富商马秋玉求助。马秋玉也很慷慨,给他老家寄了二百两银票。第一个妻子病逝后,他续娶饶氏,还是江西名士程羽宸赞助的一千两银子。
想必落魄时,郑板桥常常被富人白眼相加,所以在他在潍县当县令的时候,县堂上常常会发生这样具有戏剧性的一幕,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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