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据说这“老西城”可是有历史的,春秋时吴国铸剑传说遗址,南朝的楼台,晚唐的街巷轮廓,宋代的古井,明清的园林建构和现今的青石板路,上千年的历史足迹和太湖水的烟波浸润,人们说这老西城就是句吴市的根。
如今在市府的新城规划和大锤与推土机敲击之下,曾经的雕栏玉砌、画栋飞阁,诸般人间巧构,只成了一片瓦砾堆杂的工地废墟。死去的雕花门窗散落在倒塌的断壁与碎砖中间,美仑美奂的雕梁画栋,成了四处横陈的黑黢黢的木头。惨凄凄还在向冥冥夜空竖起的几根残柱,倒像是这座经历了千百年来风雨飘洗和人间烟火熏染的人间仙境的最后的墓碑,让身临其间有眼目睹的人难胜感痛之情。
再转过一堵残剩的粉墙,看见一块巨大的假山石翻倒在地,碎裂成了几块,上面模模糊糊,似乎原本刻有些字体。
走近前,赫然看见一株老梅花树被连桩铲起,树身被石块横压于底下,枝条大半都被埋没在土石泥泞之中,看看是不能活的了。再看,却有那么一条直枝,顽强地昂身引颈挺出来,翘着梢头,艳艳地绽放出几颗红蕊!绒绒的雪粉妆裹着她,在冥冥暮色中,弱质冲寒,暗香微度,煞是惹人怜惜!她这是在凝聚最后一口真气,报答这即将到来的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春天?
我转出残墙,正打算见一道影子从一堆残破的屋角后悄无声息地转了出来,恍如鬼魅一般。霎时间吓得我遍体麻栗,毛骨悚然,突如被某一道力捏住了后颈,木偶一样提起,只是大睁着两眼僵在那儿,身体纹丝不能动——气儿似乎早已经没了!
只看见那影子在移动,上下一身全黑的穿着,黑帽,黑风衣,还戴着一副黑墨镜。工地上一片黑魆魆,只有远处高楼投映过来的一层微光浮在半空中,那身影在一片幽冥冥的废墟中移动着。他似乎在寻找什么,有时候东张一下,西望一回;又好像什么也不找,好久一阵子,就那样静悄悄地立在那里,面孔朝着某个方向,身形一动不动,像一根冻僵了的冰柱。
这时他朝我走了过来,我以为他早已看见我了,有那么五米来远时,我正想“咳”一声主动跟他打个招呼,他却已反转身又踅回去了。黑帽黑墨镜下,露出个尖削的下巴,看不见那是个什么样的面部和表情。
在那堆栽倒的老梅桩前,他站住了。
一阵急冷的旋风刮过,掀起了他的风衣,忽剌剌地抖动,然而他的身体却凝然未动,僵住了似的。风住声悄,那衣摆复归悄静,低低垂着。忽然,那身躯跌倒向前,像倒塌的房梁,整个委顿于地。
他一膝跪地,向着那倒卧在地的梅花树枝。他颓然地抓下了帽子,却又没拿住,那帽子滚落到了他的脚边。他双手捧起那犹自盛开的花枝,细细抚摸端详,状似极深爱痛怜,身体从肩头到臂膀以下都开始抖动起来了,而且越来越剧烈。忽听得他鼻下“唏溜”一声响——原来他在啜泣呢!
那带着啜泣显然却是喜悦的声音说:“……你原来还在这儿呀……”
可是突然地,他又猛地把那梅花枝往地上扔了,抓起帽子转身急急就走,逃一样,哀号声听着恐怖:“……你就放过了我吧——”
他却是径直向我这边过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躲一躲,他已经冲到了我跟前。他慌乱中还向我点了一下头,走过去了;没走两步,停住了。他站在那儿,背影上涨起了满满的戒心,手已经伸出去握住了什么东西:“你谁?”“干什么的?”声音阴森沉冷。
我口干舌结,嗫嗫嚅嚅,只吐出来两个字:“……我”、“我……”
他转过了头来,两眼阴寒地盯着我。我尽力装出了轻松的样子,提起手中两大塑料袋生活用品哗啦抖一下,微笑向他点了一下头。他扭头走了。
可是没走远,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