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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台架子上另拿了一本十分老旧的线装书:《吴门表隐》。见书中记载,起初梅氏子弟最先在此地广辟池沼,建成了一座庄园式园林,有誉“园林第宅,卓冠一时”。梅、唐两家为世交,两家比邻而居,仿效曲水流觞典故,将两家的园中池塘打通,建有一双放生池,一端通梅园的“双荷花池”,一端通唐园的“千尺潭”。当时郡人多于此春游看花,一时鼎盛。
从老祠堂里出来,回头四顾瞻望,不由人不感怀兴叹。经过多少时代人事洗刷,宋元明清朝代更迭、清末国破、太平天国纷乱、民**阀混战、日本人登岸烧杀,多少兵燹纷争,此处还得以留存于今,历史不幸中的万幸啊!
我们往外走时另取一道,却又辗辗转转转到了一处叫做“三生石畔”的景点前。
景点上接一个小山丘,下临一潭泉池。几棵苍劲的老松树依然躯干挺拔,枝叶郁茂。树前只见一块高十余尺的太湖石屹立着,石头较靠近根底部平整处,刻涂着三个大字“三生石”。字体拙古,饱经岁月风雨磨洗,字迹已有些模糊了。
那太湖石往上,石形玲珑剔透,犹如右向昂首,盘曲蓄势欲腾空起飞的虬龙。石色青黑,石身上坑坑洼洼,窍穴遍布。石面纹理纵横,像老年人脸上的皱纹,环绕游走周身。远观近看,真是兼具了瘦、皱、漏、透湖石之姿韵,如似三山五岳,百洞千谷尽缩在一块石头之上,“一峰而蕴千岩之秀”。
石后根连根长着一桩老梅,一丛方竹。积年累月的自然生长,梅与竹,甚至与那湖石都结到了一块,根须交连,枝叶错杈,根枝穿插串结于石孔,石、树、竹互相帮结生长到了一块。梅、竹、石间互相支持帮扶,映衬成趣。竹叶清青,梅枝丹紫,湖石盘固,怎么比对取视角,都觉得很有情景意态。
走近前看那棵老梅,见桩根上疙瘩累累,蒙覆着青苔。老皮皴皴,主干虬曲,弯曲回转,状如龙游蟠曲,蛟龙探海。新生的嫩枝或下探悬垂,如俯仰如宴然侧卧;或高走横斜,搔首弄姿依盼。那竹枝竹叶却作了很好的支持陪衬,宠爱着梅枝的娇态。依偎亲爱,闲淡自然,俨然持家过生活的两口子!
庄老师说,没想到这梅树这枝条今年长势这么好,殊于常年,到年底一定会开出很好看的花来。“看来是今年有远客到来相访呀!”说着回头看着我微笑,意味还颇饶长,“不过现在,你先只能看到枝条和树叶了,花期未到。”
我笑答:“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两个人哈哈笑起来。
笑着时,我眼睛却在湖石上那三个字体“三生石”上游离揣摩,想起了我曾给庄老师写过的那封“情书”。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了出来:“庄老师,你说这人、会有三生吗?”
庄老师却还在笑,只随口答:“缈缈茫茫,不知道呢。”头也没回,手指指着湖石,“你看这石上游走的纹路,一个孔窍里出来,最后又进入另一个孔窍里去,这似乎代表着一个生人的出世入世。一段纹路一个人生,一个孔窍一颗在世心。此生与谁人相遇相交同行?此心与何人心能相知相通?只有这石头能知道了!”庄老师笑说。
“是吗?”我便也去细看石上的纹路条线,眼在看,心里却盘旋着问题:“哪条线是你?哪条线是我?我们可有相交相连的缘份?”问题终究没敢问出口,只是下意识用指节扣击着石壁。叮咚有声,听来还挺清脆。
庄老师在旁开玩笑说:“你敲它它是不会告诉你的,为什么不拜它呢?”
拜石?还有这个说法? 庄老师说:“有啊,你不知道‘米颠拜石’的典故?”
她就给学个样子,像在做她的昆曲动作,面对着湖石,拱手躬身,拜了下去,口中说道:“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拜完起来,呵呵自己一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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