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靳家三奶奶,来靳家已有二年多了,她就是在那样一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生活着,
提起土匪,我母亲又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一段经历,她刚刚记事,也就是有五、六岁吧。
她说,那阵儿,她们家老来兵,有时候她在睡觉的时候没有兵,可是当他睁开眼,醒来的时候,满屋子满院子躺着的都是兵,有时她合上眼的时候有兵,可是她醒来的时候,满屋子满院子的兵又没得一干二净了,开饭了,那些当兵的,不管是洗脸盆还是洗脚盆,拿上抢着就去盛饭(可能是当兵的打了败仗,行李弄丢了),当兵的背着大刀片儿,我母亲说,她也不知道害怕,在当兵的胯骨底下钻来钻去。
这些人不是匪,应该是军队,那正是一九二一年至一九二六年直奉、直鲁奉与冯玉祥战争时期,拿大刀片子的应该是冯玉祥的西北军。
她说:“有一次经历,那可真真正正是匪而不是军队啊!”
我母亲五岁的那一年,听到外面嚷嚷着:“‘大帮 ’来了!大帮来了!”家家户户叽嚓咔嚓关上了街门,上了门栓,顶上了顶门杠。
大帮来了都奔有钱人家,有钱人家的标致是房子好,其实我姥姥家那阵儿已经没钱了,几十亩地已经在风雨飘摇之中,但是他们刘家祖先给留下的房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我姥姥怕大帮奔她们家来,跟我年幼的母亲说:“‘三头 ’,快到你“妈娘”家躲躲去!”
延庆人管“奶娘”叫“妈娘”含义是吃“妈妈 ”的娘。
我母亲在一岁时我姥姥得了一场“热病”,奶抽上去了,我姥姥给我母亲找了一个“奶娘”,这家人姓冯,在我姥姥家东街门外往南只隔两家,他们家很穷,一院子的小土房。
这次来的土匪是“黑马队 ”,黑马队骑着黑马穿街而过,我母亲因为岁数小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得了我姥姥的指令,就像领到了聖旨,撒腿出东街门,往她“妈娘”家跑去,她贴着墙根儿跑,黑马队在她旁边擦身而过。
我母亲“妈娘”家的小土炕早已坐满了人,我母亲蹿上炕扒啦扒啦就钻进了人堆里,屁股刚刚坐稳,气儿还没喘过来,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脚步走,随着声音由远而近,弯腰走进一个腰里跨着盒子炮身穿一身黑的彪形大汉,这就是所说的“黑马队”, 黑马队吓得大家战战兢兢,我母亲的“妈爹 ”上前跟这个“黑马队”搭讪、套近乎,这个“黑马队”,进了屋子并没有横眉立目,也没有翻箱倒柜,坐在板凳上,往柜上一靠,告诉我母亲的妈爹:“你给我揉揉肚子。”这个“黑马队”腰里缠着一个大布袋子,袋子里咯棱、咯棱都是洋钱,他指着炕上坐的人说:“这都是有钱人。”
要说这都是有钱人也不假,这都是左邻右舍有钱人家的姑奶奶住娘家来的,爹娘听说大帮来
了,怕姑奶奶在娘家出事,就让她们到冯家躲一躲。谁知这一躲却正好撞上“土匪”。
每次土匪来,都是谁家的房子最好奔谁家,而这次不知为何,大帮却奔了房子最赖的冯家。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这样的。
这个“黑马队”骑着马喝了西北风着了凉,又抢了好多洋钱围在腰里,这西北风跟肚子里一闹腾,洋钱又在外面冰着肚子,里外一加攻,肚子里的肠子痉挛起来绞着丝儿的痛,他咬着牙已经忍好长时间了,实在有点忍不住了,走到临河,看到一个小孩子跑进了冯家,小孩子没有关门,他跳下马,跟着进了冯家,意欲到冯家歇一歇,喘一口气,让人给揉一揉肚子,不是抢钱而是找人帮助,自然不能到有钱人家去,土匪和有钱人家是死对头,他今天人单势孤怕遭人暗算,找了一个破房子的人家,可“黑马队”的内心世界谁也看不见,我母亲的“妈爹”跟“黑马队”套近乎说:“我的大哥也是你们队伍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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