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下来,贺国荣四个小村都跑遍了,村与村之间最远有十里,最近有三里,都是山路,对面喊得应,必须下山再上山,一下一上也少不了两个小时。吃水都是水桶挑,个别人家养得有马,就把塑料桶装满水,挂在马背上驮回来。吃的以苞谷为主,逢年过节有点大米,用苞谷和洋芋去下半区兑回来的。有几户人家烤酒,原材料是高粱。烧的一半柴一半煤。山里有煤洞,但出煤极少,个别胆子大一点的人,点了油灯冒险下去,用畚箕拖上来几百斤,烧完了再去。山林里有核桃,板栗,柿子,成熟了自己摘着吃,路不好,运不出去,吃不完,烂掉的有一半。
站在韦支书家门口,视线尽处,有间茅草窝棚。在沙子村,他就见到过这样的东西,一年前的事了,雨季前夕又去了一次,已经在原地建起了石墙房子,窝棚也拆掉了。
贺国荣看到窝棚冒出来轻烟,情不自禁就朝那里走去。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住在里面,城里没有房子住的都是乞丐,白天漫游讨要,晚上就会在车站椅子上,建筑工棚里,饭店灶台下等处找地方睡。山村就没有那样的条件了。
贺国荣走到窝棚外面,伸头进去喊:“有人吗?”里面有了响应,是搓动草席子声音。他钻了进去,看见了一个火堆,角落有两根插在土里的木叉子,叉子上搭着两根手腕粗的树棍,就像担架,人就睡在上面。是个老人,很瘦,从木架上起来几乎没有声音,就像一只鸡。老人吭哧吭哧的说话,有一句无一句的。有时候大半句话,有时候有一点声音也没有。
贺国荣站着就已经把窝棚里面看得清清楚楚,架子床边有个小敞开的小木柜,里面有两个碗,一个小锅,一个小饭甑,火塘边两个木墩子,除了这些,就什么也没有了。
问了几句,什么也没有问明白,看来还得找别的人才能搞清楚情况。
贺国荣想把兜里的钱拿出来给他,一模钱不多,只有十几块,原来准备乘坐农公车票的钱。想到给了他钱,他人又出不去,也办不成事,现在他需要的是米,油盐和衣物。
回到韦支书家,贺国荣和韦支书说起那个老人。
韦支书说:“那是个远征军,身上好几处伤。”
远征军?贺国荣的知识里,对远征军这个词还比较生疏。只模糊地知道一点,远征军是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的一支部队,从云南边境出去到缅甸,参加那里的对日军作战的行动。
那老人原是远征军荣誉第一师的,经历过野人山,在松山战场上受伤,他有三处伤,右腿瘸,左眼瞎,肋骨少了三根。他是被送回国来养伤,原来在云桂边界上一个县里面,后来因为隐瞒了那一段历史,被当成了反动派抓起来,坐了几年牢。
他出狱以后,想回老家去却没能实现,跟着一个狱友漂流到这一带。韦支书当时任民兵连长,带人去撵过他们,撵走了,又偷跑回来。后来,那狱友盗窃被二次判刑,就剩他一个人,住在山洞里。村里有几个老人,经常去接济他,又偷着把他接进村里来住下。他命大,病了几次,发高烧,打摆子,昏迷,都没有死,挺过来了。现在政策改了,把他当成正常的人了。无论怎样,国共两党毕竟有过两次亲密合作,那些过去的历史后人是不会忘记的。
他现在一个人住在棚子里,哪儿也不去,不愿意麻烦别人,每天两顿饭,由村里面每家轮流做好送去。他对国家对民族好歹有过贡献,也成了我们我们村的人,村里商量了,分了一棵好树给他,死后为她做一副棺材,墓地也给他找好了,就在后山上,紧挨着韦支书家祖父和父亲的坟头。韦支书说,活着的时候,全村人养他,死了埋在那里,就由他韦家来管理。
贺国荣又给家里写信,叙说了老人的情况。过了几天,邮局寄来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是他穿过的衣服,全都洗干净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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