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茅屋。
一盏油灯。
一把断剑。
一个少年。
油灯如豆,昏昏欲灭。
断剑如电,摄人心魄
坐在柜台后面,牛爷深陷的眼睛一动不动望着远方。
其实,从酒馆门口望过去,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座土山,干涸而荒芜,毫无景致可言。
土山的背后,还是土山。
一般干涸般荒芜。
但牛爷就一直这么望着。
或是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能透过土山吧。
店里空无一人。
尤二嫂躲在后厨,一声不响。
羊倌坐在木桌旁,鸡爪子一般的手死死攥住一块黑乎乎的抹布,一动不动。
牛爷怔怔望着,浑如一块山石。
他的面前,一幅画面在缓缓展开——
昏黄的油灯下,少年平静的眼神跃动着激烈的火花。
他是那般年轻,那般俊俏。
可是,年轻俊俏的脸庞上,却有着跟年龄极不相符的疲惫与老成。
一种风沙磨砺出的老成。
一种难以言状的疲惫。
连年轻的眼睛,都是深陷的。
少年一身粗布衣衫,虽然坐着,也能看出身材的修长。
面前的木桌上,静静地,摆着一把剑。
一把断剑。
少年不言。
断剑在灯光下发出一丝幽幽的光泽。
没有剑首,没有剑格,没有剑鞘,也没有剑穗。
一块薄薄的铁片,后面用细麻绳缠出个把柄的模样。
剑锋也不甚锋利。
简陋不堪c粗鄙不堪。
却擦拭得光亮异常。
如今折断了,寒光依然不减
少年静静坐在木桌前,不动如山。
望着桌上折断的剑,他的眉头不禁皱了又皱。
看得出,少年对剑,珍爱非凡。
突然,他一把抓起一个酒坛,一掌拍碎封泥,仰头喝下去大半,喘喘气,对着桌上的剑凝视片刻,两只手端起酒坛,轻轻地对着断剑,浇了又浇。
油灯跳跃,少年的眼睛中,无声地闪烁着泪光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包括他自己。
他当然有父母,他的父母当然会叫他的名字。
不过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很多年,没有人再叫他的名字。
连他自己已经忘记。
一个人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估计是有意忘记吧?或者,那个名字里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清冽的酒液,在剑身上缓缓流过。
茅屋破窗,挡不住呼啸的北风。
暗黄的油灯跳跃了起来,剑身上,舞起了红色的火花。
少年不言,端着酒坛的手稳如铁柱。
酒液持续流过剑身,火花没有熄灭,反而跳得更加激烈。
少年的眼中也闪动着火花。
沉闷又激烈
那时,他尚年幼。
那时的他,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个外公。
他隐隐记得那是一个雪天。
白雪覆盖了天地,天地间苍茫一片。
北风呼啸,滴水成冰,他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
趴在雪窝里的外公却一动不动,沾满冰霜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同样沾满冰霜的胡须一抖一抖的,那胡须其实早就变得跟雪一样白了。
前方,白茫茫一片,他使劲睁大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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