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竟然没有浮力,我的身体迅速下沉,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吸口气,水鬼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密密麻麻令人起鸡皮疙瘩。
我努力挣扎,然而四肢被牢牢禁锢住了,腰间还缠着厚厚的水草,若我还是只小虫子,一口也就没了,没什么痛苦,如今我可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这么多水鬼你一口我一口,那将是万般的折磨。
思绪回归,胸口极其闷,无法呼吸,血河污浊的水涌入我腹腔,浑身上下的力气慢慢被抽尽,身子也越来越沉重,刚回归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接着便跌进了梦魇。
梦里是火红的花海,我曾经徜徉过的地方,如今命不久矣,倒有些伤感。
做虫子的时候,起初日子也是无忧无虑,自谣言起来,便总要躲避恶鬼,然而我这身上的味道,总是会让恶鬼不请自来,生存实在是艰难的很,想想这一世过得也是凄惨无比了。
我从泽辰的书里读到过,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前世种了什么因,来世便要尝什么果,我前世大概没做什么善事,因而才会如此举步维艰。罢了罢了,望来世做个凡人也好!
这样想着,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被水淹没。
我虽意识不清,但也能感受到皮肉被撕扯开的钻心的疼,耳边甚至能清楚的听到那淅淅索索啃噬的声音,那声音哪怕是多年后午夜梦回,还能将我惊起一身的冷汗。
血河之上,雨下的更大了,水面只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涟漪像盛开的红莲,层层叠叠。
这梦做的有些长。
我常常能看到往生者来来回回,他们脸上有的忧伤,有的喜悦,有的愤怒有的则是平静淡然毫无波澜。
我大概便是最后一种,不知孟婆她老人家的汤熬的如何了,若是过去了,还想多讨要两碗,好将今生的事情都忘得干净。
我正想着肚子却有些饿了,怎得死了还能感觉到饥饿,忽然,额头一凉,似乎有谁拿了润湿的帕子在我额头上擦了擦,我竟然感觉到有束光照了进来,透过眼缝,我瞥见窗棂之上,生石花吐出了一朵嫩黄色的花骨朵,微弱的光正从敞开的窗子投进来。
这地方怎得有些面熟,我转动了下眼珠子,安息香的烟丝正袅袅生起,在空中打着卷儿,目光再移到面前。
泽辰那张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心一沉,果真是阴魂不散,等等,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只见他眉头紧皱,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将我脸上的汗渍擦了个干净。
接着便为我宽衣解带,此时的我实在是惨不忍睹,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好的皮肉,那原本白色的衣衫被染成了红色,他倒还算有些良心,知道我这副模样不大体面,因而要为我擦拭一番。
那衣服同血以及扯烂的皮肉黏连在了一起,要想褪去,委实要废一番功夫,然而怎的我还能感觉到疼。
他那两片薄唇抿了抿,眉头皱地更深了,念了个决,我身上一凉,衣服便都没了。
这到底是什么梦境,虽在我眼里,本没啥男女之分,但他这样不经同意便私自为我宽衣这种事情,还是令我有些嫌隙。
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被空气寝室疼得我大口喘息,我顿时大彻大悟,都说药君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药,这泽辰何时变得如此大方,竟然把这药用在了我身上,我心中生出一阵暖意,然而伤口猛地一疼,我心里一抽,那是他将什么药抹在了我身上疼得我灵台顿时恢复了清明,眼睛睁开,豁然开朗。
刚试图坐起来便疼的浑身一阵抽搐,立马又软倒在了床上。
那丝丝缕缕如被万千虫蚁啃噬的疼痛之感,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正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泽辰为我盖上被子,动作极其轻柔,我望着他那张脸,心里竟涌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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