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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见黑,往日这般光景,妙玉坊前支摊的支摊,搭棚的搭棚,赶晚出来讨生活的早已忙得热火朝天。今儿个却是罕有的冷清。骤然少了这许多人气,就连坊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也没了寻常的喜兴。不时随风晃动的红光映照在霜花儿凝结的墙壁上倒像是给那墙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光。
坊内的姑娘们经过白日修整过后,此时正忙着起身打扮。描眉涂唇、下腰展腿、更衣换装、调弦清嗓,一切尽如往常。虽早早便从送点端水的小厮丫鬟口中获悉,集外出了大事儿,非但好好一座驴马店给烧成了白地,就连骁风营的爷门儿也死了十几号。
不过这又如何?只需别把这教坊烧了便好。令人着恼的是,出了如此晦气的事儿,却不知今宵还有几位恩客前来?
与楼上楼下一派忙碌不同。
内庭深处。
小院中,只闻雪花簌簌,一如往昔,幽静如常。琼楼孤灯,幽径覆雪,只这份宁蔼便可入画。
屋内壁毯高悬,碳炉如炽。外首虽寒风刺骨,其间却是温暖如春。
“姑娘,汤已备好,莫要让水凉了。”
翠儿手袖高挽,垫着脚尖伸手探了探桶中水温。抬头冲着帘后轻唤了一声,皓腕一翻,掌中有如无中生有,凭空多出了一个小巧的锦囊。
随她纤细的手指拉开袋口的细绳,一股淡雅的花香如兰似麝,霎时在屋中弥漫开来。
“这须弥袋如非必要,能少用则少用,免得无端惹人生疑。”一缕佳音清亮如溪,隔着帘子飞出,语气中带着些微责备。
“是是是,姑娘说的无错。若非是姑娘用得着,婢子又何须耗费这法力。”翠儿伸了伸舌头,冲着帘后撇了撇嘴。手中锦囊微斜,上百片花瓣洋洋洒洒飘入木桶。随水气一蒸,香味更是馥郁。
“撇嘴作甚?偏你这丫头最是古灵精怪。”妙音方落,随珠帘晃动,但见一女子身覆纱衣,不着鞋袜,赤足踩着一双木屐(注1)体态神情带着几分慵懒,自帘后款款走了出来。
女子普一现身,水气氤氲,光线暗淡的屋中霎时间明媚了几分。
“姑娘总算是肯出来了。”翠儿眼底一亮,目不转睛凝注着女子修长的身躯,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几分迷醉,闪现出浓浓的羡慕。
“这般盯着我作甚,没个羞臊的丫头。去,即刻用传信符将之送出去。”女子俏脸微红,嗔怪地瞪了翠儿一眼,素手轻扬,一张墨迹未干的笺纸如同线牵,轻飘飘飞了过去。
说话间,女子伸手探了探水温,随手除去衣物。翠儿但觉眼前一花,自家姑娘那白如羊脂的身躯若惊鸿一瞥,待视野清明之际已然没入了香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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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若翠儿是个男子,只怕也要为姑娘神魂颠倒。可笑那朱鹏展,只隔窗听姑娘弹奏了一曲,便不打自招,将事情吐露个干净。若是见到真人儿,只怕从此为奴亦是心甘情愿。”
“休得胡言,还不快去!嗯,将方才我换下的衣物收拢,寻个所在,烧化了吧。”
“咦?好端端的衣物浆洗了便是,为何要烧掉?”
“衣物再好,若是沾染了戾气,从此便不再好了。即便濯洗上千百次,亦是枉然。”水花作响,女子伸指拈起一片花瓣,置于眼前。明如秋水的眸子呆呆凝注着粉嫩纯净的花瓣,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渐渐入神,不再多言。
翠儿见状不敢再多嘴。乖巧地拾起散落在地的纱衣,掀开帘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这时她方才留心望向那手中的笺纸。与先前一样,素白的纸面上依旧只写有六个字,不过这一次看上去却像是人名。
“方芷晴,柳溪云?名儿是好名儿,倘若是犯了咱家姑娘,唉,那便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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