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晓这世间不乏奇人异士,无论是道家的天机演算还是佛家宿慧佛偈,同这‘谶语’二字也脱不开干系。
道家前辈所赠,佛家弟子所受。
普恒将那翠竹放在眼前,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这翠竹切成三段。
良久,他却又舒一口气,疑道:“自古压计赠策,多以锦囊相授,故以为锦囊妙计,为何前辈所赠谶语,却以翠竹刨空作壳,倒使得好生怪异。”
“只因老朽不是古人。”
目盲多年却又再复光明,老道士的眼中精芒闪烁不休,仿佛是要临终前再多看看这人世间。他的身子应当是硬朗的,却因这渡气传功而至今时气血两亏的境地,如今却依旧是笑呵呵得,总是有着说不出的自在。
“你看那些所谓锦囊,占地方还不耐脏,”邰庆子指着那翠竹,笑盈盈地说着:“老朽这翠竹儿便是不一样的,任凭谁人也琢磨不出老朽的本事。”
轻轻叹息,他却又将一卷道藏经文置于两人面前,这卷轴简直奢华至极,那纯金轴柱浇筑这细密的花饰,金轴的两端却是锡釉铸作的莲花,整个轴柱都是金灿灿的,看得让人心生垂涎。
金色,便是最讨人喜欢的颜色。
鞣制得极为细腻的玄黑卷宗裹着金轴,在那最外面的一卷儿上缝着一条儿白丝帛,绛紫色的古隶稳稳当当在这上头缝出四个大字。
《太清别册》
想来这便是太清观里的那坛酒了。
普恒握住这卷轴,作势起身,却突觉一只手结结实实将自己那只手牢牢钳住。
“友莫不是不要那最上乘的酒了”
邰庆子还是笑眯眯得,但那张笑脸摆在这儿,却是让人心中生寒。
普恒,自然也是人。
于是他又乖乖坐了回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听话,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想错了一件事。
无论如何传功渡气,这位老道君的力量也不会衰弱半分。
他的力量是一种境界,无论是力能扛鼎的武将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甚至是卧病在床的疫者,只要他们拥有了这样的心境,他们就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
那种力量叫作‘高尚的灵魂’!
作为僧,他不得不敬重这样的人,作为人,他不得不敬佩这样的人。
所以他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人等上一会儿。
事实上,无论是谁都不会拒绝这样伟大的老人。
邰庆子指着那卷《太清别册》,托孤似得嘱托道:“老朽早已遣散了太清观的门人弟子,因为老朽心里头清明得很,无论他们留不留下都决计挡不住那些人的。”
他又笑了笑,接着说:“老朽痴长这么些年,多多少少还能看得清,这卷道藏乃是我太清观的根基所在,今日便要为难友护持。”
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当然也就显得极为合理。
当一个人坚定自己这眼前的一切都是合理的时候,他自然也会对这一切放松警惕,而疏于防范的人下场往往都不会太好。
普恒性子直了些,为人也多半要靠着那心中‘佛陀’的指引,但纵使如此,他并不傻。
邰庆子平淡地起身,去拾起原本盛满了酒液的空酒坛。
“前辈应当能够离开此处才是。”
普恒迟疑着,却还是这般问道:“前辈既然有着通晓古今,以为谶语的神通,为何会算不出自己亡故的命运”
这自然是最为古怪的地方,一位能够通晓未来的神算子居然无从避免自己的死劫,更荒谬的是他居然坐在蒲团上迎接将要取走他性命的人。
邰庆子的呼吸短促而困难,但他依然保持着笑意,说:“这世间人终有一死,但老朽希望自己可以死得壮烈一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