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帘未动,圆老二的一双招子却是使了劲得往里头瞅着,想要瞧一瞧这坐在马车之中的又是个何许人也,竟然能让如此高手为他作一位马夫。
他将身子躬得更低,朝着车厢毕恭毕敬地拱手,好大的身板子缩作一团,瞧起来却是极为稀奇怪诞。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卑微,颤颤巍巍地请教说:“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威仪,但求前辈惩处人,莫要伤及这帮弟兄。”
他言语诚恳,惹得那些匪盗的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酸苦,只觉能跟着这么一个豪义大兄真乃是这世间一大幸事,这些匪盗虽然不是甚么好人,却终究还是人,此刻已有不少人双眼含着热泪。
只可惜他们那位豪气的大哥却不似他们想得那般简单,能活到今日的也决计不会像他表现得那般毫无城府。圆老二低眉顺眼得躬着身,一双明亮的招子却是悄悄斜往自己那帮弟兄,心中早已给他们划了个三六九等,心中也颇有几分整顿之意。
这些事情都是事,却也是能牵动他身家性命的大事,但无论此事大,他还要先应付过眼前这些途径此地却还要管些闲事的唐门高手,这才是现如今的关键事。
他此刻杵在那地儿上,随生了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却分毫不敢去瞧那厢车。圆老二的江湖见识应当是胜过从未真正踏足江湖的宇文浩强上好些的,但也仅仅是这山中几家山寨之间,这江湖实在太大太大,而他却实在是太过渺。
宇文浩没敢吱声,他心里多少也清明着,这江湖终究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在这里他已经说不上什么话了。
倒是他秦正元眯着眼睛,手中一对铁核桃轻轻盘玩着,盯着那两人不知在想些甚么。他的性情愈发古怪了,古怪到便是自己也琢磨不透自己了,他竟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一时兴起帮这么个马夫作个假数c撑个门脸,也不知为何想要叫来这秃顶的汉子。
既然本就是自己唤来的,他干脆再作一回神医,瞧一瞧这人的根脚。
秦正元是一代医仙,又是一位武功卓绝的绝世高手,此刻妄论是圆老二还是宇文浩都无从掩饰得落在他的眼中,这就能瞧得出这两副不中看的骨架。
宇文浩的天资寻常,算不得甚么好坏,又是个年过三旬的汉子,骨头经络也都长得齐了,说句实在话,他这种人送到名门大派上,那真是给人钱人家都不愿收得。
相比之下,圆老二这身板子却是要好上许多,至少那也是有一把子气力的。只可惜他年岁也是不了,就是较之宇文浩还要年长几岁,他不知从哪搞来三脚猫的外功练法,这些年来或多或少也练出几分火候,却终究还是个寻常武夫,难成大器。
这道理也用不着他去与人细说,这些个汉子自己心里头就跟明镜儿似得。
“你可是练就甚么速成功夫”
秦正元沉声言语,低声说道:“虽说本事不怎的,根基倒还算是扎实。”
他这话是没来由的,却也是有来由的。
没来由说得是态度,听闻秦正元如此问说,圆老二脸色也渐渐不大好看了,只因江湖之中多有门户派系,探求人家的立身武学自然就是大不敬的事情,此等江湖忌讳可谓是人尽皆知,圆老二自问这连他自己都晓得的道理,这车中老人如何会不知。
不是不知,而是未曾放在心上。
圆老二心知自己的卑微,他低着头,心中却是自嘲似得想到,若是这件事发生在了二十年前,那时的自己想必已经作出‘揭竿而起’的荒唐事了吧
年少轻狂,他却已经渐渐老了。
至于这有来由的一面,却是这话中每一个字都没有假,真真切切。
圆老二从腰间布囊里掏出一卷破破烂烂的书卷,这书用得是寻常黄麻纸,看起来也是有些年头了的,每一页都像是被人搓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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