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 小朱瑄觉得自己可能见到了传说中的鬼。
还是个女鬼。
一个眼睛像熟透了的杏子一样又大又圆的漂亮女鬼。
朱瑄从小在幽室里长大, 没出过门, 没读过书,阿娘和安乐堂的太监魏吉白天忙着当值,只能趁晚上口授他简单的启蒙诗文, 教他宫廷礼仪。
昨晚朱瑄听到魏吉告诉阿娘“皇子八岁入学, 在那之前,司礼监应选老成公正的内官教授皇子诗书礼仪, 五哥已经快八岁了, 再不教他读书, 以后就算见了圣上,一问三不知,如何博得圣上喜爱”
还没被册封为淑妃的覃氏泪流不止。
魏吉长叹一口气,道“圣上如果知道五哥是他的血脉,一定会册封五哥为皇子。可是宫里到处都是郑娘娘的耳目, 只怕还没见到圣上, 五哥就遭毒手了。”
覃氏听到郑贵妃便浑身哆嗦, 更咽着说“不读书就不读书罢,我只求五哥平安长大。他现在这样,读不读书有什么区别”
魏吉沉默, 转头看朱瑄。
朱瑄呆呆地坐在一边,瘦骨嶙峋, 神情呆滞, 长年不见天日, 皮肤苍白,举止畏缩,身上瘦得能看到骨头,脖子细细的,像根随时可能折断的木柴棒,脑袋显得格外大。
这孩子看起来有点吓人,快满八岁了,却骨瘦如柴,身量瘦小,像个五六岁的孩童。
魏吉和覃氏说了半天话,他呆呆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仿佛一句也没听懂。
这个样子,谁会相信他是皇子
魏吉忧心忡忡。
郑贵妃嚣张跋扈,宫人们虽然畏惧昭德宫,但是也有很多人看不惯郑贵妃的蛮横狠辣,愿意为覃氏和朱瑄保守秘密,仁寿宫和两位废后很可能早就知道朱瑄的存在,一直缄默不言,母子俩暂时还算安全。可是朱瑄长这么大还没上过学,又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看起来似乎神智不清的样子。
嘉平帝膝下荒凉,还不至于稀罕一个说话都不利索的皇子。
魏吉心事重重,留下从膳房讨来的吃食,匆匆离开。
覃氏喂朱瑄吃已经冷掉的羊肉馒头,摸摸他的头发,擦了擦眼角,小声说“五哥,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儿子长这么大一直东躲西藏的,说话结巴,反应迟钝,魏吉觉得儿子可能是傻子,她偷偷哭了一场。
傻子就傻子罢,只要儿子能活着就好,她宁愿儿子什么都不懂,也不想让儿子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朱瑄一口一口吃着羊肉馒头,发现阿娘又哭了。
阿娘经常哭,小声地哭,偷偷地哭,没事就望着光秃秃的墙壁抹眼泪,对着他擦眼睛。
他把手里的羊肉馒头往前递。
覃氏一愣,看着儿子递过来硬往自己手里塞的羊肉馒头,嘴角一扬,眼泪却掉得更快。
“五哥,阿娘不饿,你吃。”
朱瑄不吭声,细瘦的胳膊固执地往前伸着。
覃氏抹了抹眼角,低头在羊头馒头上咬了一口,推回朱瑄怀里“好,阿娘吃饱了。”
她走到床头,翻出针线笸箩,低头做针线。
覃氏日夜针线不离手,她要养活一个孩子,必须做针线贴补。魏吉会帮她把针线送出去变卖,大内有专门售卖宫人所作针线玩器的市集。
她一直做到后半夜才歇手,天不亮又要去当值。
“五哥,千万别出去,乖乖地待在房里,不管谁过来都不要应声,记住了没有”
临走之前,覃氏千叮咛万嘱咐。
朱瑄点点头,他从小东躲西藏,被惊慌失措的宫人从一个幽室抱到另一个幽室,以躲避郑贵妃的耳目,早已经习惯一个人整日整日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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