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醒来时已经在钦差府邸的西厢内,明月端来一碗姜汤,喂她喝下,随即进来两名婢女,替她更换衣物。颜氏注视铜镜中自己瘦削的面容,苍白衰败,于是拿起胭脂笔在眼角添了两抹飞红,唇色也添了几分,才施施然起身,向外走去。
仿佛知道屋外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在踏出房门,穿越抱厦的那刻,她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是青梅煮酒的香味。
淡淡的酸味仿佛触动她脆弱的防线,有温热的液体润湿眼眶,她假装抚发,掩去痕迹,下一刻无比平静从容地出现在他面前。
陈咸坐在四方矮几前,望着酒面滚动的气泡,有些出神。
他并未起身行礼,而是淡淡道:“坐下喝些梅子酒吧。”
颜氏缓步移动,拖地的大袖衫勾过桌角,她旋身而立,微微低下头,凝视面前的人:“永乐……侯?”
他微乎其微地颤了下唇,站起来恭行大礼:“臣拜见公主殿下。”
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也没听到她任何回应,甚至他以为她根本不存在,但是他始终没有起身。须臾,她低沉尖锐的声音在他前上方响起:“长润在哪?”
长润,那个被洪水冲走的孩子么?他派了一队人去下游搜寻,到现在还没回来。
“看来公主很关心他,”陈咸直起上半身,与她平静地对视,“臣已经派人去搜救了,生死有命,还望公主做好心理准备。”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空话,告诉我你派了多少人?又是在哪搜救?现在情况如何?”
“一队人马,在受灾南区搜索,目前没有发现。”
“不够。”她的声音很冰冷。
“邤宜东南严重受灾,根本腾不出人手……”
她决然打断:“我说不够。必须再派三队人马,分别在南岸、东岸以及水面搜索。”
“为了他?”
“这是命令。”她的语气不可否决。
陈咸没再反对,立即下令派人沿岸搜索,颜氏的脸色方缓和一些,这时有急报,东区受灾加重,数百亩良田覆没。
陈咸这几日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今天已经收到第三份急报,无从下手之外,只得不断下令调粟和救援。
待通报的人离去,颜氏不由冷声问道:“侯爷认为治水之道是什么?”
“水涝致灾,不仅因为地理。人工是否能以改良克服,才是水利之废弛厥的基本原因。森林之多寡,对于水量之调解,关系至为重大。所以臣认为,要治水,先治吏,‘防’才是最重要的。”
颜氏斩金截铁道:“错了,是‘通’!”
“通?”
“前朝榆林曾因山洪爆发冲下石块堵塞了山涧,涧水横溢成为水患,那石块像屋子那么大,靠人力根本无法搬除,当地感到束手无策,这时候有个叫雷灌的人站出来,指挥大家在石块下挖一个和石块一样大的坑,把石块推到坑中,水患就消除了。”
陈咸认真听完这个故事,思量片刻,恍然醒悟:“你的意思是,变堵塞为疏导,治水顺水性就下,导之入海?”
“为解燃眉之急,只能如此,”她顿了顿,“而且你也明白‘治水先治吏’,人若不行,怎能干事?不如革除邤宜洛水监察,重新换人。”
“公主可有推荐人选?”
“我见吴允祎手下有个不错的孩子,在南疆担任副将,叫林宥恕。”
陈咸丝毫没有犹豫,当即提拔林宥恕为洛水提督,与颜氏告别后,亲自前往灾区勘测调查。
林宥恕本因护送颜氏不周而获罪,现在被委以重任,分明就是给了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当他得知这个机会是颜氏给的,立即亲自前去拜谢,颜氏并不接受他的谢意,说:“你不用谢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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