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回到司籍司,心里总挂念着太后的香囊,就寻来古籍,找到早春散的配方,连夜抄录了下来,又根据自己所学,针对太后的身体状况,删删改改了几味药。第二天前去御药房配药材,被门前的宦者拦下。
他比明月大不了几岁,行事举止却颇为老道,先行一礼,然后问道:“不知姑娘是哪个宫里的?”
明月答:“我是尚仪宫的新人,想来抓配药材。”
“可有条子?”
明月一歪头:“什么条子呀?”
宦者微微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宫里取药都需要正七品以上的官员开条子,列举所需之宫,所需之人,所需药材和数目,再由尚食局的司药司审核盖章,方可来御药房取药。”
明月一听其中程序繁琐,脑袋顿时大了,哀求道:“这位小哥哥,我只是取几种小份药材,做个香囊自己玩,您能否通融通融。”
宦者随即道:“我只是个守门接待的内侍,御药房内管理有度,药材每日一小理,十日一大整,想要擅自取拿就连里面的人都难办,何况是守门的我?”见明月郁郁地垂下头,他又补充道,“另外不必称呼内侍为哥哥,我姓楚,你可以叫我楚内侍。”
明月叹了口气:“那谢谢您了,楚内侍,我这就回去。”
甫未转身,身畔出现一个身着淡竹色宽衣,左肩携吊漆黑药匣的青年男子,他疾步走来,顺手抛了一小块东西给楚内侍,随即开口:“御药房虽严,却也非不通人情,你放她随我进去吧。”
楚内侍看也不看是何物,只握紧拳头藏进袖内,朝来人躬身一礼后道:“梁大夫今日来得甚早呀。”又看向明月,示意她可以进去。
明月一番道谢后,紧随梁大夫入内,御药房内庭院错落而敞亮,不少女官内侍往来,有的脚步匆匆端送药材,有的低头慢走查看账薄,还有的三三两两站在回廊间谈话。但凡看见梁大夫,没有不停下手中事情和他打招呼的。
梁大夫走路生风,步伐虽快却稳,一路面带微笑,偶尔停下和人寒暄两句,也会不时探问明月能否跟上,见她好奇地打量四周,便问她:“见你面生,想必是新入宫的?”
话音一落,已经到了药房门前,明月停下脚步,笑道:“是的……不过话说回来,宫里人那么多,你难道都面熟吗?”说完转念一想,他既然是大夫,肯定长年在各宫之间奔走,其间宫人说不上熟但也该差不多有印象。
梁大夫一面请她入内,一面调侃她:“和你一样漂亮的,我都面熟。”
明月摆首望向他,笑道:“以色取人非君子。”
梁大夫从侧面而走,放下药匣后,一路奔向药柜,不忘回头问她:“这话哪位圣人说的?”
明月跟上他道:“我这位圣人说的。”梁大夫哈哈一笑,向她伸手道:“小圣人,把你的方子给我,好给你快点取药。”
明月自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交给他,梁大夫打开一看,秀丽隽永的几行字:蒼術三钱,甘松三钱,菖蒲三钱,桂皮一钱五分,高良薑四钱,雄黃一钱。
梁大夫道:“这是早春散的方子。春天挂于胸前,可以预防疾病。此时早入大暑,你做这个香囊,有何用处?”明月老实道:“这个香囊情怀大过药效……我要送给一位寂寞的母亲,缓解她的哀伤。”
梁大夫若有所思地点头,一面回身寻药一面道:“这配方不全,若加上樟脑和冰片效果更好,你是否要加上?”
“那就加上吧。”明月看着梁大夫在药柜前走动,娴熟地打开抽屉,取药、称量……恍惚间,她错以为看到病逝多年的师父,一时惘然。
梁大夫亲自替她磨成粉,包装好后递给她。
“谢谢您,”明月问,“还不知您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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