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钟声从远方荡来,老瞎子身披毛毯蜷缩在蒲团上,哆嗦不已的手为烤炉里添了些柴火。秋天刚到,他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御寒的物品,像棕熊一样开始了慢吞吞的冬眠。他老了,不再被矿厂需要,住在山脚下的破茅屋里,也许再早些,从他和眼珠一起被送回来时,就已经不再被任何人需要了。
茅屋前有片菜园,瞎子每天的乐趣就是浇菜种地,虽然看不见,但他的耳朵很灵,每次有人偷菜,都会被他准确无误地用木屐砸中脑袋。
今天这个深秋的夜晚,月亮浑圆,菜园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声响,老瞎子竖起了耳朵倾听。那是一串很坚定的脚步,没有掩饰也没有匆忙,每一步都格外清晰。终于,敲门声响起,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孩的声音说:
“我可以进来吗?”
老瞎子听出了他,无奈叹息着拨动柴火:“苍星,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多少遍,不传。”
男孩依旧站在外面,隔着木门:“我知道您参加过金鳞大会,也知道您曾是巨杀剑的传人,今日前来,还是想领教领教您的剑法。”说罢,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已经没时间了,明天他们就要来选人......”
“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瞎子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去。”
“可是——”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孩子,难道你真的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能赢吗?那些参加金鳞大会的奴隶非死即伤,最好的结局是送去修建皇陵。我们只是贵族装点铠甲的饰品,又何必要去白白送死呢?”
“四年前您说我太小了,今年您说我赢不了,难道我这辈子都要呆在矿厂吗?”苍星咬紧牙关。
“心气高而果报不足,是会活得很痛苦的。这就是奴隶的命。”老瞎子的声音像地窖里的木桶,显出一种悠远的沧桑。
“我偏偏就是不信命。”他一拳锤在木门上,背着剑转身离开。
每当遇到这个男孩时,老瞎子都会忽地回想起自己的十四岁。那时他健硕,利落,坚硬,眼睛乌黑明亮。他总是把绑腿和护腕捆得结结实实,跟随父亲的镖队一路行走。江南入春的时节是最快乐的,青青柳叶拂过河水,燕子归巢,彼岸一坡桃花盛开,他就哼着小曲儿,拈起狗尾草衔在嘴里,腰间系着人称“江南神剑”的父亲传给他的巨杀剑,显出一派少年英雄的风度。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老瞎子颤抖地问,也像是在问当年的自己。
菜地里的身影顿了一下,停住,过了很久才说:“我想告诉他们,我不是奴隶,我们家也不是叛徒。”
“......”
老人抚摸毛毯,空洞的眼里泛起一丝波澜。他清楚这孩子的身世,苍氏,曾经所向披靡的将军世家,再早一些,那是生活北方雪原上的游猎民族,他们驾驭雪狼,翻越了漫长的阿贡拉山脉。
“如果我之后不能回来,请您帮我保管这个。”苍星突然想到了什么,折回茅屋,将手腕上的龙骨挂坠取下。瞎子没有为他开门,所以他透过窗递到老人嶙峋的手里。
他摩挲着这片小物一会儿,竟怔了怔:“这是龙骨碎片?”
“是我爹临死前给我的。”
“是啊......是啊,皑皑龙骨塔......”老瞎子突然间激动不已地站起身子,毛毯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人可以亡,塔不能倒啊!”
他哗啦一声推开门,掀起一阵狂风。苍星诧异地看着瞎子一手握剑,一手高举龙骨走出茅屋,巨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猛虎。
“孩子,龙骨还你,你不会死的。”他把挂坠抛回苍星手上,长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银弧。
苍星屏息凝神,瞎子已在菜地中央舞了起来,脸上显出某种回光返照的灿烂。他拉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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