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怪容庭芳要这么想,虽然余秋远是死在他眼前的。可他自己不也没死么,何况,苏玄机是余秋远的师弟,他既然如此肯定,说不得余秋远便真的没死。至于因为悲伤过度而要给自己寻求一线心理慰藉这种事,容庭芳从来不信。正如他就不会相信他的那帮手下会费尽心思刨他的坟一样,你看,这不是还没确认他是否活着,就急吼吼扛着锤子去找揍么?
魔界那帮只会骑犀牛的,除了嗷嗷儿叫还能干啥?
但闻人笑就有些懵了。
他没有想到容庭芳劈头盖脸第一句话会问他这件事。
余秋远是死是活谁会比容庭芳更清楚。一个两个都没死,那魔界和蓬莱打啥。年轻人不谙世事,性子单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闻人笑找到容庭芳之前,该听的不该听的听了个遍,如今被容庭芳嘣儿一问,他就暗暗想,看来大家说的是真的——
他这位前辈失去伴侣悲伤过度,脑子都不好使,连余秋远是和他一起死的都忘记了。
压根儿忘记了祸本根源就是他传出去的。
这边闻人笑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地上“叽”一声,胖鸡晕乎乎地睁开了眼。
——差点没被阳光给闪瞎。
“……”
趁胖鸡刚醒尚不能视物,容庭芳冲闻人笑低声说:“你先走,我会通过那块鳞片联系。”
他已经想好了,闻人笑虽然不是他的亲信,但毕竟是故人子侄尚可信赖。他会有今时遭遇,不是天灾便是人为。与其贸然露面不如暗修其身。蓬莱能插一个他的人,就是在余秋远心口悬了柄剑,剑柄握在他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捅,就能什么时候捅。
闻人笑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不好叫除了他二人之外的人晓得他们在此见面。若有心人见了,略一推算,恐怕要给容庭芳带来祸端,但走之前还是多嘴了一句。
“前辈如今还要回魔界么?”
魔界——
容庭芳看了眼自己的手,血管通透,青筋可见,不复从前。那时,黑色的血液如同剧毒,日日夜夜侵蚀着他的皮肤,他的筋骨。夜色弥漫之时的那种痛楚,就像是山川冲刷着洪啸。那是天道在惩戒他,为他的忤逆付出代价。闻人笑不知道,看如今的容庭芳,只觉得端丽风华。
“幽潭有一句话。”容庭芳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切自有天意。”
因为这句古训,他过往的族人自以为领略真意,一条条要往天上撞,撞地头破血流,角都断了,都不曾有半分效用。
“不过,天意在人心,事却在人为。”他勾起嘴角,眼中划过一抹流光。上天既然给了他一次机会,叫他不受魔怨侵蚀之苦,他自然要顺理成章对自己好一些。捅他的人已经死了,那么,出剑的人呢?
地上的鸡有了动静,而这里早走得人影都没有。
容庭芳坐在那里,冲他阴恻恻一笑:“你醒了。”
仪态华贵,葱郁端丽。
“……”
容庭芳亲眼见着这只毛还焦黑着的羽禽嗖地一下倒贴在了石壁上。
他挑挑眉:“怎么,我长得很吓人?”
任容庭芳如何去想,他也不会知道此刻胖鸡内心波涛汹涌,满心写着这世道变了。因为它突然明了过来,先前在瓦行为何有种异样感。与闻人笑不同,闻人笑不曾见过容庭芳,故而如今所见容庭芳长什么模样,他都不觉得意外,只以为本该如此。但是作为老相识,余秋远心中的诧异可是与容庭芳先前一样的。
从前的容庭芳因为所行功法的缘故,顶着一头银白发亮的头发招摇过市。故而到哪里先不用看脸,凭发色基本能认人。如今的容庭芳面容青涩娟丽,相较后来的霸狂颇显秀气,谁能把他和已故魔尊联系起来?容庭芳自己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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