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整个陈塘关都被幸福温馨的味道填满。
每年的今天,外出谋生的男人们会满载而归,年幼的孩童们将捧在手里的五仁月饼视若珍宝。
阿丑将一张红漆圆木桌从储藏室里搬出来,仔细地擦掉上面的灰尘,娘则难得大方地端出两大盘月饼,金黄亮泽的月饼刚刚出锅,伴随着浓郁醇厚的麦香,在微凉的秋风里飘着缕缕白气。
“这盘是肉馅儿,这盘是五仁儿……”娘一边将四副碗筷摆在桌上,一边说,“你爹生前呀,就最爱吃这五仁的月饼了。这实落落的大月饼,每次他都能吃上三大个哩!”
说着说着,娘笑了出来。深深的笑窝印在两颊,头发斑白的她仔细摆齐碗筷,认真的样子竟有些像在等候夫君的新婚姑娘。
阿丑将一瓶白酒轻轻放在桌上,“是啊,我也爱吃娘做的五仁月饼。”
“你呀,真会说话。”娘笑道,“观涯那孩子呢?快去叫她来吃月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涯儿在做花灯呢,我这就去叫她。”
皎亮的明月悬在头顶,毫不吝啬地泼洒着柔和的月光。
今夜天色清朗,后院没有遮挡,檐头和枝桠都缀着精致的花灯,月光落下来,给桌边的三人身上披了层柔和的月色。
四副碗筷,三个人。
余下的那口海碗里齐齐摆了三个大月饼,旁边的碗斟满了澄亮的桂花酒,玉白的花瓣徐徐沉浮着。
娘站起来,端起酒碗,倾斜碗口将酒缓缓洒在地上,“孩儿他爹,你别担心,我们都过得很好,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啊……”
娘说完,把空碗递给阿丑,“阿丑,快敬你爹一杯。”
阿丑在碗里重新斟满了酒,洒在地上,叫了一声,“爹,孩儿就要成家了,房子也马上就要建好了,爹,娘今年酿的桂花酒可好喝了,您也喝一杯吧。”
观涯也祭了一碗,她举着空碗看着天上的明月。
“爹,这是我给您过的第一个中秋。小女不孝……”她声音一哽,又重新斟满酒,“小女不孝。爹,我想你……”
她鼻子发酸,突然捧着那碗桂花酒,一仰头灌了下去。
娘连忙上来拦,夺下酒碗,“女孩子家,怎么能喝酒呢!”
观涯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簌簌往下掉,不知是呛得还是哭的。
“娘,”观涯抹掉泪,轻声说,“我想去看花灯。”
娘叹了口气,说,“去吧,早点回来。”
观涯换了那身曳地望仙裙,是比皎月更加明亮的秋香色,裙裾用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薄纱缥缈,曲裾翩然,盈着金灿麦田般温和的气息。
这是张公子送来的彩礼。
她在饭匣里放了两瓶桂花酒,然后捧着做好的孔明灯出了门。
沿户的屋檐上缀满了形形色色的花灯,巷道里成群的孩子你追我赶,欢声笑语,手里小动物形状的纸灯光亮明明灭灭。
再繁华一点的地方,有盛装的姑娘结伴而行。观涯绕过她们,循着海风而去。
渔村稍远处灯火阑珊,人声寥寥。桂花酒有后劲,微醺的醉意攀上脸颊,她在昏暗的护岸林边停下脚步,四下里看了一圈。
“喂,这儿!”树林的阴影里,一点光亮若隐若现。哪吒喊了一声,抱着五六个形形色色的花灯走过来,“这玩意儿也太扎眼了,我一个大男人抱着花灯从府里走到海边,后面跟了一串小屁孩。”
真是画面感十足。
“真可惜我没能亲眼目睹你的风采。”观涯肆无忌惮地笑道,脸颊带了点薄红,仗着哪吒两手占满,把其中一个摇摇欲坠的兔子花灯接过来,插在了他头上,假正经道:“快走吧,干正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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