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子书房出来后,薛讷被张顺引至上次歇息的崇文馆厢房。虽然只是暂住,仍有宫人精心布置,不仅有卧房和盥沐之所,还有一间不小的书房,摆放着太宗李世民时期修撰的八部史书、《永徽律疏》全册,其他还有一些仵作和侠盗野史之类的杂书,一看就是李弘特意为薛讷解闷准备的。除此外,亦有不少李淳风撰写或编修的书,如《乙巳占》《麟德历》《十部算经》等,想来是希望薛讷能参透这永徽年间遗留下的迷局,早日收拾了烂摊子。 说道解谜,薛讷想起方从李弘那里拿的那密文册,躺在榻上,头枕玉枕,从怀中掏出翻看起来,打头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两首诗: 明月照崇山,才子思人还。西境清平东风暖,苦痛不过亡兰。苍云鸟盘桓,万里孤舟断。休言世事转头空,且放白鹿崖栈。 春雨林旁行来,湖波漆色暗流。大雪微醺分别,老僧对儿珍重。俄而乾坤突转,裘破寒意阑珊。惊鸿恨无觅处,帘外桃花犹绽。 除此之外,从第二页开始便全都不知所云,如“崖裘转意云裘阑空寒阑桓寒云寒云裘意空寒阑舟寒”等字,毫无逻辑,完全看不出说的是什么。 这两首诗提在扉页上,那么它们一定就是解开这密文的关键。可“明月”意味着什么?是满月之时吗?“崇山”指的是哪里?“才子”又是指谁?若说是宫中女官所写,能想到的无非可能是其心上人之类。“西境”难道指的是安西都护府?自大将苏定方平突厥之乱以来,大唐的西境确实“清平”了不少,可“东风暖”指的又是什么呢?是赞美身在东都的二圣治国有方吗? 薛讷摇摇头,感觉这两首诗似乎并不应该这样解,可他一时又想不到别的解法。单看这诗写得确实一般,完全比不上王勃杨炯等人诗作的大气磅礴,韵脚也压得乱七八糟,有的甚至完全没有压上。宫中女官虽比不上那些大才子,但基本的文辞修饰还应当还是懂的,这些纰漏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能力所限,一时尚推断不清。薛讷揩摸着旁侧的《乙巳占》,心想若是李淳风看到这本小册子,又会如何去解其中的关窍呢? 过了宵禁,长安城千家万户灯火渐熄,人间黯淡,显得一轮明月格外夺目。 东宫里,除了轮值的侍卫外,宫人侍婢都回到各自房中,剪烛花,聊闲话,而后便各自歇息了。 人定时分,一个瘦削的身影闪过重重哨卡,跃上了崇文馆的最高处——藏书塔的顶檐之上,在溶溶月色里显出了身形,乃是一个梳着反绾双髻的绝色姑娘。 明月下,飞檐上,樊宁迎风伫立,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小脸儿上满是失落,然而当她的视线扫至另一侧的屋檐时,却发现房檐边上多了一双紧扒的手。 樊宁一惊,忙走过去查看,果然见双手扒着房檐吊在那处的不是别人,正是薛讷。 樊宁忙将薛讷拉上来,压低嗓音哭笑不得问道:“你这呆子,怎的不吱声啊?我若不来救你,你就打算一直在这挂着了吗?” 薛讷面颊微红,顺了顺心口的气息:“我只学了骑射,哪里有你这翻墙弄瓦的本事……不过我就知道,你会注意看我打的暗语,来这里与我见面。” 原来,晌午分别时,薛讷趁李弘和张顺不注意,将手背在身后,用五指暗语约了樊宁来此处,这才有了这短暂的相聚。 樊宁欢喜里带着两分薄薄的恼意,嗔道:“殿下真是讨厌,为何不让我跟你去蓝田?说什么让我在这里陪红莲姐姐,他两个在那里宫商角徵羽的,我坐在那里尴尬得很……你帮我好好跟殿下说说,就让我跟你走罢!” 早知樊宁会抱怨,薛讷一笑,拿出绢帕,擦了擦足下的瓦砾,示意樊宁落座。两人并肩坐下,望着硕大皎洁的明月,两颗心皆变得清澈而餍足。过了好半晌,薛讷徐徐说道:“我何尝不想带你回蓝田去,可殿下的态度,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强硬,总不好违背他的旨意。” 一个多月未能相见,才见面便又要分别,樊宁如何肯依,脑瓜滴溜溜转,搜肠刮肚想对策:“不然后天早上你先走,在灞陵等我,我等午饭后侍卫都打瞌睡的时候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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