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隗嚣继续向东进军,抵达盩厔时,本地负隅顽抗的“百姓”照旧欣喜相迎,期盼西汉能保护曾投靠刘伯升的他们不被第五伦抄家。
而也是在此,隗嚣遇上了几位来自长安城中的经学大儒。
“国公。”
隗嚣熟悉经术,常与刘歆在太学厮混,对这些人自是颇为熟悉,连忙搀扶起为首的皓首老儒,此人叫国由:“国公在孝平时为议郎,又是《易》博士,嚣也曾多次听过你讲学,颇有所得……”
后面的资历更显赫,但隗嚣打住没说了,这国由在新莽朝廷炙手可热,王莽为太子置六经祭酒各一人,他就是其中之一,秩上卿,为祭酒,也算刘歆一党。
可等王莽太子被废时,国由就灰溜溜,回太学继续做他的博士去了。
“太学如何了?”隗嚣对太学的消息,就是王莽败亡前夕带着太学生们哭天抢地,然似乎没将老天感动,终究没能阻止第五伦。
国由没了过去的雍容高雅,白发被冬风吹得有些乱,紧紧裹着穿得太久油腻腻脏兮兮的皮裘,垂首道:“数千太学生自第五入京后,就陆续陆续归降散走了,等到刘伯升进长安时,一把火烧了王莽九庙,火星波及太学,燃了几舍。还住在那的太学生也不敢待,或去渭北投第五伦,或奔右扶风报效将军。”
但国由家在长安,不舍得家当,宁死不走——毕竟他当初还嘲笑过同里的邻居张竦,如今也没脸皮去投第五伦。
说话间,忽闻雷鸣,却是国由肚子咕咕作响,颇为尴尬。
隗嚣忙让人张罗热饭食,这群昔日割不正不食的大儒,竟吃得狼吞虎咽,看来是饿很久了,这兵荒马乱的? 纵有家丁门客护送? 能跑到长安以西两百里的盩厔也不容易。
食罢,国由便朝隗嚣稽首:“还望大将军,能解救长安人!”
他一把辛酸泪地说起长安自刘伯升败亡后,这两个多月的处境来。
“十月份时? 绿林乱兵没了刘伯升约束? 退走时在长安大肆劫掠,抢走妇女,又将各里闾家中所剩余粮也抄走了。”
“十一月,天气恶寒,城中薪食俱尽,长安人熬不住了? 不少人开始往外跑,或去渭北投亲戚朋友,第五伦也不禁止。”
“至此,长安城中,就剩下不到二十万人。进入腊月以来,雨雪不止,米斗直钱七千? 一斤宫里抢来的铜器? 还换不来一斤米。我家还有点余粮? 支起一个小磨? 自磨豆麦,没有薪柴,就劈了门板来烧火,一日食粥? 一日食不托? 你看老叟这手瘦得。”
“而许多邻居家? 米缸空空,晚上也无御寒之火,好端端一个尚冠里,昔日的阀阅之家,冻馁而死者每天都有三四人。”
“抢掠杀人频繁,有些里闾,甚至有烧人干粪煮死尸而食者。”
“夜晚太冷了,众人纷纷涌入宫室砍梁柱,太液池的芦苇,都被拔光了,建章宫里的果林,也统统成了劈柴。”
从王莽拆甘泉等宫盖九庙开始,再到第五伦搬空好东西,放任长安人自掠宫室,刘伯升连宫苑上林都拿出来分了,汉家威仪一而再再而三被破坏,如今已经践踏进泥地里了。
甚至连隗嚣这西汉的大司马大将军,都没有去加以恢复的心思。
国由说着,随他而来的几个老儒都拭泪不已,曾经傲慢的长安贵戚们,王莽改朝换代也没遭过罪,这次算是尝到饥寒苦楚了。
原来,这就是乱世啊!
等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完后,隗嚣一个眼神,霸陵大姓王遵就拍案而起:
“都怪第五伦!”
“粮食都在渭北,在第五伦手中,他禁绝漕船,阻塞商贾,使长安酿成惨剧,此大恶也!”
倒是国由等人面面相觑,经过被绿林抢了一遭、又冻饿两月后,长安人的心态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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