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先前金陵王氏宗族引得王子腾不满, 王子腾近来愈有“孤家寡人”之感,倒更珍重与李夫人的夫妻之情。见李夫人不解,便用上了比往常加倍的耐心与夫人说话:“四殿下务实精干, 擅忍、果决, 但最重要的是殿下有变革大志向。”
王子腾一面说一面也像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四殿下将来必是位能君,却未必会愿当如当今这般的仁君,仁君看重生前身后名, 会顾忌名声而厚待有功的旧臣,可能君不会, 尤其心怀大志的能君,所有阻挡在他革新道路上的人都将被碾为尘土——朝中三、六两位皇子已斗的几要你死我活的境地,可四殿下仍旧不露锋芒,十分隐忍。忍字头上一把刀,能忍是对自己狠,可对自己狠的人只会对他人更狠,更何况这位殿下从不乏铁腕, 以情近之根本没用。
这也是王子腾新悟出来的, 还多亏了王仁做的那个梦。梦里王子腾外掌实权, 内靠贵妃, 圣宠优渥到此地步,为何一朝药死, 更是连内廷的贵妃都不能幸免,甥舅俩一前一后紧赴黄泉?可见帝王翻脸无情,旧情恩情无用不说, 兴许还是除之而后快的一条‘罪名’。
“我近来在想, 殿下如此性格如此大才, 岂会因后院妻妾而稍稍徇情。既然不会因元儿而另看宽待, 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王子腾笑的沉重:“况且殿下韬光养晦多年,常有不能自主之事,殿下此时不发,是因还未到时候,焉知日后如何呢?”
李夫人悚然一惊:“老爷的意思是?”
“殿下会觉得我们送外甥女进宫,有挟恩图报之意?”李夫人眉头都皱到一处了。
王子腾忙摆手,笑道:“夫人此言差矣,将咱们摆的忒高了,咱们只有尽忠的份,何来的恩情呢?殿下若纳了元儿,只怕会当做个‘利益交换’的买卖罢了。”
王子腾此时想,连夫人都觉的自家选了四殿下的边站是‘有恩’之举,果然是自己这些年骄浮过了头,这不仅是妄自尊大了,还小看低瞧了四殿下——在王仁的梦里,自己恐怕始终未能看破这点,落得那等下场倒也不冤枉。
“我送甥女进去,为的是扶她显荣,以图将来。”王子腾将话说透了,苦笑连连:“殿下不会看不出来,难保已给咱们打下个不忠不纯的烙印。殿下早年饱受外戚之害,更亲历如今这些争乱,怎能不深恨忌惮朋党!从前我看不清,如今却想明白了。若殿下晋封元儿,留给我的就只剩两条路罢了。一是日后我识趣退步,或许还能得个虚衔儿荣养。二么……”
王子腾深深看向李夫人:“自然是扶摇直上——登高跌重!殿下曾明言朋党争利,祸乱朝纲。想来有一日登临大宝,他是断不能容忍今时夺嫡争位的乱象再现,便是怀了这心思的人,只怕都容不下。帝王心术,今日他觉的是桩买卖交换,来日未必不会看作‘大逆不道要挟行径’,一旦引以为耻辱,夫人且想想日后下场罢。”
李夫人心慌意乱,忍不住摇头:“不能罢,如今四殿下门下的周大人不就送女入府为妾了么,还有户部吴天佑吴大人,他的女儿年后也要被迎为次妃了。吴大人和周大人都如此,是否老爷多虑了?”
“周让自来是四殿下门人,他还两说。可这吴天佑么,与我相同,亦不同——夫人可别忘了咱们头上那一顶‘纯臣直臣’的帽子。他的女儿被指为次妃,吴天佑也算入了四殿下麾下,比起咱们来,倒多一重光明正大的意思。只不过这老儿日后如何,我且得好好看着,多半好不到那里去。”
“夫人不劝我?”王子腾亲手将茶盅递给李夫人。
李夫人哪儿能不明白此时再改弦易辙已是不行了,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不管谁上位,都容不下那等二意叛逆的臣下。
“罢了,我对夫人说这些并不是叫你悬心担忧的,而是告诉你,为时未晚,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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