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嘴,将那枣片咬碎。
听隔壁桌的人问:“郑秀才,你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什么意思啊?”
可那方才还口若悬谈的郑秀才却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张了张口,又闭上嘴,似乎想到什么令他厌恶之事,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反正能别去就别去!”
“哎?你这秀才好生没道理!人家小先生不过问问,你这怎么还恼怒上了?”
“就是!郑秀才,你倒是说清楚啊!”
郑秀才叫他们念得愈发厌烦,站起身,扔了两个铜板在桌上,扭头就走。
他同桌那人立马追了过去,“哎?怎么就走了?慢点儿啊!”
“走。”
桌边,云落落站了起来,将铜板放在桌上,提起包裹挎到肩头。
封宬握着油纸包攥在手里,另一手去拉云落落的袖子,“且等一等,落落。”
云落落垂眸,看了他一眼,又扫了眼已经走出不远的郑秀才。
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将人拉了起来。
正欲追上去时,隔壁桌的老丈突然站起来,拦住了云落落的去处。
封宬眼梢一抬。
便听那老丈低声问:“不知小先生可是受人所托,去做何法事么?”
云落落脚下一顿,抬头,看向那老丈。
她分明是个不容易有情绪的神情,可老丈却好像看出了什么,张了张嘴,似是无法说出什么。
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宋家的是个最懂事念旧情的。因着我家老婆子从前给她搭了一把手,这么些年来,不管年节,都时常会去我家里头看看的。”
他顿了下,又看向云落落,“若是她欲要南下,断不会不跟我们说一声,便自顾走的。”
云落落的脸上依旧是那样平淡的安静。
可这样的安静,却又好像不似从前近乎无情的无容。
封宬侧眸看着。
只觉得此时站在老人家面前的云落落,好像……好像夜浓月华下如琉璃浅然的水。
能托万物之影,能容众俗之苦。
口中的味道渐渐覆盖了原本充斥的甜腻,可却并不涩人。
反而有无可言说的醇厚,弥漫扩散。
“我跟我家老婆子不是没有怀疑过。先前她家月娘的事儿,多少我们也听她提过一二句。可王昌此人……在外素来人人称赞,便是我们老夫妻二人有心,也不能奈何。”
老丈眼眶微微泛红,看向云落落,苍老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小先生,老宋家的母女俩,是否已……”
云落落依旧没说话。
老丈看了她好一会儿,良久,猛地长叹了一口气,几乎落下泪来。
摇头,“苦命的人啊,苦啊……唉……”
他并未再多问云落落到底为何要寻喜婆,又是为何事来,亦或是想去做什么受了何请托。
只是朝旁边让开一步,在云落落走过去的时候,轻声说:“小先生,老头子知道是十分唐突了。若是……小先生有法,也要叫那混账知晓如何才是恶有恶报!”
云落落没回头。
擦肩而过的封宬瞥了眼。
无声冷哧——想做好人,自个儿去便是。
一个个的,皆只会口中做善罢了。
“刘爷!说什么呢?”茶寮里,有人招呼。
老丈擦了擦眼角,笑着走了回去。
封宬收回目光,看向身前一步的云落落,问:“是要去寻那秀才?”
被拦住说了这么一会儿,那郑秀才早没影了。
方才还着急跟上的云落落,此时却又不急了,刚要说话,却又想起还握住的封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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