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回,云落落却轻轻开口,“观主说,生死天命,都有归处。贪恋轻慢都无不可,人生一世,受困顿太多。故而生前不得随心所欲,死后便多有任性执念。世间婪色贪相喜貌欣意,都为人心不得已。可……”
她忽而转过头,看向某处。
封宬顺着看去,笑意微顿。
不远处便是出镇子的另一个镇门。
原本过往行人就比牌坊那边主街少许多,此时又是下午暮色微暗时,进出镇子的人更是不见几个。
此时却有三人,坐在一辆牛车上,急匆匆顺着那门外出去。
正是先前在茶寮碰见的老者,身旁一个老妇,正拿着帕子擦眼睛。
他们的身前,是……驾车的郑秀才。
这时候?
去往何处?
他手指一动,一个人影便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他看着那牛车一直走出门去,就听耳边再次传来云落落的声音。
“……人人皆有不得已,难自禁,苦堪言,无法说。观主说,皆为无根树,浮生事罢了。莫要深究。”
“无根树,浮生事,莫要深究。”
封宬跟着轻轻念了一遍,忽而无声轻笑,什么荒唐话?
不想,侧眸,却看见云落落扶着一棵垂柳,从河堤边踩下去,落在了湍湍而流的河水边。
“落落?”
他试图跟着一起下去。
却见云落落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莹润圆厚的物事。
正是那颗夜明珠。
目色微闪,停下脚步。
河水边。
云落落将夜明珠托在掌心,然后缓缓俯身,将明珠浸在冰凉的河水里。
水下幽冷,明珠绽开浅蓝的光泽。
云落落剑指并拢,抵在唇边。
隔着远,封宬并不能听清她念的是什么,却能透过风声,隐约听到那唇噏之间的空灵与轻渺。
水纹荡开,淹湿了云落落垂落的袖角。
余晖落于水面,金红碎烁。
忽而。
“哗。”
水面破开。
小小的水花迸溅。
封宬定睛一看。
便见……
云落落的手心里,那颗原本泛着微光的明珠,竟化作一条雪白剔透的游鱼,跃出水面后,又跌落下。
然后在云落落还探在水面下的手指边绕了一圈。
云落落另一手剑指一挥。
封宬这回听清了,她说:“去吧。”
那明珠……鱼?便摇动尾巴,逆着水流,直游而上。
云落落站起身,散开剑指。
朝那延河远处的方向看。
封宬站在河堤上垂眸。
看她的袖角,水滴滴落,落地入尘。
看那渐渐暗淡的余晖下,她的脸温柔又平和,微红的光芒像是在她白梨一般的脸上敷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让她本是藏在潜水之下的明妍容貌,悄然多了一层娇色。
他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她,看向远方,安静长远的眼眸里,无边的,寂寥。
“那里!”
突然,河对面有人大喊了一声!
封宬侧眸,微微挑眉。
竟是昨日的那个李二!
这回他身边不止衙役,居然还有许多家丁!
他站在河对岸,伸手指着……云落落?
大喊,“就是她!抓住她!就知道大人要找的那位……贵人的下落了!抓住她!”
贵人?
封宬眉眼一转,伸手朝云落落,笑了起来,“追兵又来了,落落,快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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