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水手不以为意,用蹩脚的汉语说:“漂亮的姑娘,多少钱一晚?我有银子!”
左邻右舍开了几扇门,探出几个围观的脑袋。
大家表情各异,有厌恶的,有害怕的,却还有几个垂涎守候的。
有个弓腰拄拐的老头摇头唠叨:“世风日下哟……洋人无法无天哟……快走快走,莫要在这里办事!”
唠叨的声音却要多小有多小,更像是自言自语,完全起不到威慑力。
洋人朝那个方向一看,老头吓得面色一白,敏捷无比地闪身回家,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洋水手更加肆无忌惮,架住红姑,从她腰间摸到钥匙,几下开了门,粗壮的胳膊一伸,架住不断怒吼的红姑,把她往院子里塞。
红姑用脚勾门槛,急中生智叫道:“我、我已经叫人了!我有‘虾子饼’,我的‘虾子饼’马上来了!放开我!”
洋水手犹豫了一下:“Husband?”
他原本以为红姑是独身一人,这才肆无忌惮地追逐调戏。要是有丈夫,那还真有点麻烦。
“汪汪!汪汪汪!”
脚后跟忽然传出汪汪几声狗叫。洋水手一扭头,一只眼露凶光的流浪狗正狺狺狂吠。
林玉婵三两步赶到巷子里,喝道:“木兰!咬他!咬他!”
流浪狗是母狗,林玉婵惊讶其战斗力,起名曰木兰。
她远远听着洋水手骚扰红姑,也起过那么几秒钟的犹豫,万一冒然上去干涉,会不会落个破坏外交关系什么的……
左邻右舍那么多看热闹的,可没一个上去帮手。
但本能反应占了上风。这个时候看热闹她枉为女人。
她怒发冲冠地迎了上去,知道自己没法武力压制,先让木兰打头阵。
果然,洋水手被木兰的凶相唬住了一会儿,脚乱踢,外强中干地使劲“Shoo!Shoo!”
洋人人高马大。太阳在他身前照出影子,那影子能把林玉婵整个包住。
林玉婵抄起地上一块碎砖,吼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已经叫打手了!马上就来!”
洋人高人一等,官府法律什么的吓不住,只能以暴易暴。
洋人惊讶。这就是“丈夫”?
红姑趁机拼命挣扎。林玉婵矮小,从洋水手胳膊底下一钻,把她推进院子,自己也挤进去,大力关门。
谁知木兰长相虽恶,但当了几年的丧家之犬,对人类的恐惧深植骨髓。开始还蹭着林玉婵的威风汪汪叫两声,忽然被洋水手踢到了肚子,登时一声哀嚎,夹着尾巴逃走了!
院门没关上,一柄明晃晃的腰刀忽然插了进来,重新把院门撬开了。
看到刀光,林玉婵心中一凛,无端想起金兰鹤大侠的人头。
她几乎忘了,这是一个法制混乱的社会。洋人有法外治权,杀个把华人,应该不会判刑?
周围的嘈杂忽然都好似听不见,第一反应就是掉头,缩在了晾鱼架子下面。
洋水手扬长而入,踢合了门,用刀柄戳红姑肚子。
他并没没打算闹出人命,因此没上刀刃;但他已经从刚开始的找乐心态,演变成了恼羞成怒的报复。这两下虽不致命,但力道非同寻常,红姑痛叫一声,捂着肩膀动不了,拼命掩住前襟的衣服。
洋水手猫捉老鼠似的撕她衣服,碧莹莹的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我是,你们皇帝请来的贵宾。你应该,感到荣幸!”
“先脱你的鞋看看。我听说中国女人的脚……”
林玉婵从一堆臭鱼烂虾里冲出来,轮着个扁担,照着洋水手的后背就打。
“丢你老母!要撒野回你们国家去撒!这里还不是殖民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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