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年把我们带到角落的座位。
我和陈许时面前,各摆一瓶可乐,面端上来后,埋头猛吃。
罗年自己斟酒,也不说话,举起酒杯,往我们的可乐瓶上一靠,就仰起脖子倒进嘴。
面碗见底后,我摸着肚子抬起头,看见我爸的脸,已经红得像块烫熟的猪头肉。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盯住我,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陈许时把头凑过去听,扭头告诉我,“叔叔在喊你名儿呢。”
我放下筷子,困惑地注视神神叨叨的我爸,“爸我在呢,你喝好了么?面怎么没动?”
罗年咂了几下嘴,忽然又抬起嗓门,大叫我的名字。
我和陈许时,在长条凳上被吓得一抖,我轻轻应声,紧张地看着他。
罗年明显醉了,话说得颠三倒四,“停停,你别怪爸给你取这个名,爸爸当年不是失误写错了,这是故意给你取的名字,罗停,罗停。你妈走的那天,我的时间就停止了,停停,我的时间,全都长到你身上去了。”
那天晚上,我爸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你妈走的那天,我的时间就停止了。
我和陈许时都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泣不成声,更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
奇怪的是,这天以后,我不再讨厌我的名字。
陈许时也不再做那个无聊的游戏,而是开始轻柔而认真地喊我:“罗停。”
有什么改变,在我们身上静悄悄地发生了。
后来,再遇到有人对我的名字表示嘲讽,我都会想起我爸说的那句话。
我冷冷地翻着白眼对他们说:“你懂时间停止的感觉么?不懂就别瞎说话。”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以时间的名义,装成过来人的样子,为属于自己的那个符号,做了一副坚硬的盔甲,然后藏身其中,独自冲撞。
外表坚硬的抵抗背后,没有人比我更迫切地想要明白——“时间停止”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骨子里的敏感多思,让我入学后,早早地成为一个所谓的文艺少女。
习惯了阅读和书写。
到了十几岁的年纪,也开始在刊物和报纸上发表小说,赚取目光和眼泪。
我虚构出许多人物。
比如,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胸腔里藏着一口钟的少年,还有一出生就白发苍苍的男孩……
我把那些飘着墨香的故事,统统拿给陈许时看。
他看完后,总是会用一种诧异的目光打量我,然后一边笑,一边皱起眉头:“罗停,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跟你说,平时写倒是可以,高考作文可千万别这样做梦,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陈许时已经比我高出整整一个头,身兼大队长,和学校的游泳队队长的他,已经再也不会用手掌拍我的脑袋。
只是那种欠揍的腔调,怎么也改不掉。
我没能告诉陈许时,不管故事有多离奇,主题却始终唯一。
它在无数深夜悬浮在我耳畔,不断死去,又复活在我的笔尖。
我逐渐弄懂时间,却还是不明白,何为“时间停止了”。
我只知道,我的身体在不快不慢地拉长。
陈许时的也是。
我想,只要我们站在一起,时间就会一直往前。
我叫罗停,停止的停。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神奇的瞬间,直到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在我身处的这所市重点高中,每学期,都有三节体育课,安排在游泳馆,那是我的噩梦。
课前,我总要提前想好理由,逃脱下水的厄运。
那天是我们的最后一节游泳课,我照旧穿着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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