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正将炒香的蟹壳捞出,转身倒沸水进紫砂锅,听徐慨这样说,不禁“啊?”了一声。 徐慨再不受宠,也是个天潢贵胄吧? 出门当差,怎么能冷饭残羹呀? 身边的人怎么照料的? 含钏蹙了蹙眉。 徐慨见含钏脸色一下子垮下来了,心情顿时大好,抿唇克制住笑意,“也不是甚大事。来京诉职的官员每每挑晌午用餐或傍晚用膳的时候上岸,我接到消息,自然要在码头等候——都是三品以上的一方大吏,我虽是皇子,在此等官员眼里,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儿。” 含钏勉强点点头。 行吧。 人家资历深,活该人家拽。 官场上的事儿,含钏是一点不知道,不知道的便别乱发言,含钏住了口。 徐慨想了想,又道,“这次见到了一个人,对我的态度,倒是超乎我的预料。” 含钏手上将粳米洗净后倒入紫砂锅里,又倒进半壶清水,切了细姜丝一并放入,再盖上紫砂盖子,听水涨饭噗。 在梦里,徐慨从未同她说过这些事儿。 含钏现在想一想,一来或许是想保护她,二来呢,也没必要,同妾室说官场上的是非,不就像对牛弹琴? 含钏笑了笑,其实如今也是对牛弹琴,反正她也听不懂。 只是徐慨对她的态度变了。 挺好的。 徐慨接着说道,“曲贵妃的哥哥任期也到了,回京诉职,见我便送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青玉蝉。” 含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在道谢吗?” 长乐宫淑妃产女,以白爷爷为饵,意在栽赃敬和宫曲贵妃,一箭双雕的计谋又毒又辣,却被徐慨叫上三皇子恪王一顿连消带打,叫坤宁宫龚皇后自食恶果,淑妃平安产下公主晋了夫人的位份,曲贵妃顺势谋了协理六宫的权利... 一定是恪王同自家舅舅说了些什么,那曲大人才会一见徐慨便送了个大礼吧? 含钏笑了笑,“恪王殿下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徐慨抿唇笑了笑,隔了一会儿,见含钏离灶台与明火都远点了,便顺手拿了个木勺,一记闷勺敲在了含钏脑顶门。 含钏被疼得一哆嗦。 嘿哟! 是当她的头配上灶台,就显得特别欠揍吗!? 为啥,只要她的头和灶台同时出现,就一定得挨一记闷勺呀! 白爷爷这么干,她忍了,谁让她是磕头烧香正经拜了师父的呢! 徐慨有啥资格在灶台边上打她!? 有啥资格!? 含钏满腔熊熊的怒火化作...嗯...化作掏蟹壳时特别用力的动作... 徐慨沉声道,“凡事皆不可以貌取人。曲贵妃宠冠后宫十余年,老三看上去爽朗开阔,七情六欲皆上脸,实则呢?实则内里是怎么样的,咱们谁也不知道。曲家究竟如何看我,不是靠这只青玉蝉衡量的。” 顿了顿,仰了仰头轻声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我解惑,“曲家是圣人登基上位的肱骨,曲家大郎军功赫赫,如今奉旨镇守西北边陲,素日见人如同眼中无人,贸然示好,反倒叫人不适应...” 含钏埋头掏掏掏。 徐慨回了神,指节敲了敲灶台,“听懂了吗?” 含钏抬头,想了想再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人不可貌相,更知道人不仅不可貌相,也不可被时间欺骗——梦里头,张氏孤傲冷清,几十年了,虽对人倨傲有脾性,可谁又会想到她布下这么大一盘局,夺人子,要人命,甚至连枕边人的性命也不放过。 不过如今回过头想想。 张氏杀徐慨做什么? 杀了徐慨,张氏便是寡妇。 只为报复? 得了吧。 含钏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她如今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她可以很笃定,张氏不爱徐慨,至少...没有爱到要弑夫泄恨的地步。 毕竟,爱与恨的力道是相等的。 徐慨见含钏郑重地点了头,又表情凝重地似是在琢磨,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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