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彬瀚得知飞船已经成功降落时,距离他听到荆璜答应请客吃饭已过去了六个小时。那听起来实在无法想象,因此六个小时里罗彬瀚啥正事也没想,甚至没继续琢磨周格清那危险而神秘的研究项目。破解脑医学阴谋当然是很重要的,可也没急迫到争分夺秒,因为事情已过去许多年了。如果法克确如荆璜所说,已经永久性地带走了一切他老家里跟万虫相关的事物,而周格清却依然好端端地存在,那也许这件事还有更复杂的部分。他是得在回到梨海市以前弄清楚——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得去呢?
罗彬瀚暂时把这件事搁下了。他开始思考宇普西隆说的那顿饭,追忆自己过去和朋友们一起吃烧烤的情景。通常他会负责烤肉或是刷酱,而现在他试着把自己替换成荆璜,画面便好似炼狱般焦热起来。他想象荆璜把许多翠星混着胡椒面撒到肉排上,烧烤架便好似岩浆扑盖的厚冰块,在噗噗冒气中迅速地瓦解坍塌了。
“不要让他做饭。”他对宇普西隆警告道。
“哎呀,没事的啦罗先生。我们是餐厅吃现成的食物,玄虹之玉只要结账就好了。从现在开始可以期待了喔,那可是联盟境内最有名的企业之一。本来我是想休假的时候带莫莫罗和萨法亚一起去的,现在居然可以让别人请客,不去的话实在太可惜了!而且我保证你也绝对会喜欢那个地方的,毕竟你是泛智人种嘛。”
他的最后一句话差点叫罗彬瀚以为他们又要去一个新糖城里大吃一顿。可宇普西隆声称那和糖城完全是两种风格:他们要去的是一个纯粹享受口腹之欲的地方,且具有一项糖城所不具有的优点,那就是它卫生、稳定、安全意识无可挑剔,绝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而引起星球毁灭级的爆炸事故。
罗彬瀚建议他别把结论下得太早,以免在任何意外发生时担上嫌疑。而过了一阵后他又忍不住去找荆璜。他几乎可以肯定荆璜还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无论他怎么呼叫或是敲门,里头都毫无回音。
“你搞什么呢?”他提高音量问。
门后一片沉寂。
他只得回到宇普西隆那里打发时间。他们聊起了梦幻界的马群,还有宇普西隆过去经历的那次智械危机。罗彬瀚被他那曲折而艰辛的流浪旅途迷住了,情不自禁地掏出自己的牌组和他打了几盘。智械狂潮再次被扼止了。
“你和少爷都聊了些啥?”他在洗牌时问宇普西隆,“在我和老莫回来以前,我看你和少爷已经聊了一阵了?”
“聊了点最近的新闻啦。总之是和罗先生你朋友无关的东西。你的事情我有拐着弯偷偷问了一句,玄虹之玉很不耐烦地要我别插手……总感觉他的反应有点心虚呢。”
这是罗彬瀚未曾设想的思路。他以为荆璜的行为非但不能体现心虚,反而十分体现出双相躁狂症患者的典型反应。他也纳闷周雨的父亲何以能成为这样一种精神问题的刺激源。
“他见不得男的当爸。”罗彬瀚沉重地说。
“……诶?”
在飞船降落的半小时前他们收起了牌。宇普西隆声称自己要去做个必要的检查,然后便带着婴儿舱离开了。罗彬瀚去船上的开放区域里逛了一圈,找到站在温室里发呆的星期八。
“你真的不需要自己的房间吗?”他怀疑地问。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向宇普西隆要来的皮圈,在星期八的后脑勺上扎了个马尾,以免又一次她把头发泡进汤碗里。这是他很有经验的一样活儿,因为俞晓绒总试图在地上打滚。
星期八甩了甩头。这次她没能让头发恢复原样。罗彬瀚见了很是得意,拍拍她的脑袋说:“傻了?”
他抱着星期八去舱门前和莫莫罗碰头。宇普西隆还没到,几分钟后荆璜却来了。罗彬瀚立刻踱过去对他问:“你咋回事?突然转性了?土匪给条子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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