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花粉飘荡在月色之下,灰蒙蒙的,像浑浊的雾气,又有沁人的幽香。岳武在灰色的香雾中,慢腾腾地向白阳的小木屋走去。他会北阁的辰光步,会棋星换位,也会南阁雁凌云。无论用哪一种秘法登山,从华山山脚到华山峰顶,不消须臾便能抵达。
然,上山的路还是下山的路,岳武上山用的时间却比下山用的时间多了一倍还不止。
摇摇晃晃地挪动脚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踩,岳武拖沓了半夜,那个青色的小木屋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岳武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恨不得这万级天梯凭空之间再次多出一万级来,供他踩、供他爬、供他消耗时间。他抬头看向站在菊花田里的人,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对于那个看上去冷漠、无趣、讨厌的男人竟然生出了依赖感一般,没由来地信服他说的话。
白阳生气,他便猜测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完全没有想过白阳气恼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自己。
月光下,白阳正在菊田里仰望天空,岳武便远远地随着他望了望天空。
岳武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白阳问他的那个问题:你把我当作棋子了?那时,那个问题,吓得岳武冷汗涔涔,许久才回过神来。如今的信任,会不会也与那时想到的地位之差有关呢?
岳武在心里如此问了自己一句,旋即轻轻地摇了摇头。
突然,花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蟋蟀不知从何处跑上了山,又不幸地跑进了白阳的花田。白阳循声走去,似乎想要把这意外的访客驱逐出去。可走了两步,他便停住了,闭上了眼睛享受起了蟋蟀的叫嚷。
岳武满意地点了点头。华山三峰高处直入云霄,空气干冷,蟋蟀这等小虫难以在峰顶存活。偶然来了一只,随遇而安最好,何必赶走。
岳武点头间,白阳却弯下了腰,探头探脑地在菊田里搜寻起来。
“冬化雪来过。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姓岳的小子如此看重?’你觉得呢?”离开扬州城之后,白阳有时会说出一两句带有情绪的话。
岳武深吸口气,已经习惯了白阳这种以问句结尾的开场,虽然白阳的问句很少能听清,只能感受。岳武只是意外冬化雪会先他一步来到逍遥峰。
白阳蹲在菊田里搜寻他的蟋蟀,任岳武站在一旁胡思乱想。
“因为我会下棋?”岳武摇头苦笑着回答。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能说服白阳。然而,这个答案是随口说的,却不是随口胡说。
白阳正要向前扑的手定在了空中,旋即在空中攥了攥拳头,正当岳武以为白阳要与他对话的时候,白阳突然蹦了起来向蟋蟀扑去。
没有一瓣菊花因为白阳而受伤,他准确地按在菊花之间的缝隙里,单手倒立着,一动不动。
“还有呢。”白阳把另一只手中的小家伙凑到鼻孔前闻了闻。许是蟋蟀的身体染上了菊香,白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拄在地上的胳膊回弯又挺直,轻快地跃出了花田,稳稳地落在了秋千之上。
“恕在下不知,我本以为我的笑容和我的棋是阁下喜欢我的原因,看您的样子,明显不是?”岳武摇晃着折扇,扇出两枝墨绿的竹枝。两枝竹枝在空中扭曲缠绕成为一个小小的竹笼,飘向了白阳已经摊开的手里。
“冬化雪来时,我便在花田捉蟋蟀。我刚迈出两步他便不耐烦地问了刚刚我对你说过的问题,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你倒是看得认真。”白阳将蟋蟀放在竹笼里,细细打量起来。两双眼睛透过竹笼的缝隙的缝隙打量彼此,一双空洞,一双微笑,竹笼的令一双小眼睛转头看看左边这个又看看右边这个,然后尖锐地叫了两声,看向了菊田。
“也许是因为冬老性情急躁?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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