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究竟为什么会出现,死亡为什么会不可避免,灵魂是什么?
为什么它能令得生命掌控物质?它与物质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它…最终的归途又会在哪里?
….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罗伊在那个崩塌的夜晚出发了。
那一年的那一天,是他刚好来的十四岁零九十五天七个小时二分八秒的阶段,矿洞内的老旧木桩因为承受不住岁月的力量,终于被山石压垮。
灯光骤然熄灭,他和很多为了养家糊口的矿工们一同埋在了花家的矿洞里。
等到他从肉身中解脱之后,他的灵魂离开了那个封闭的山洞。
他看到了灰尘笼罩的晦涩天空,看到了堆满了人的矿场,麻木的人们在来来回回地走动,花家的主人在呼喊着他手下的工人们赶紧工作,救人是其次,最重要是不能让产量因为这场事故而落下。
他说,他的侄子马上就要在城里开演唱会了,为此,他需要给报社一笔不菲的资金,好让那群见钱眼开的自媒体们引导潮流,好让所有人都被迫地知道他的侄子才华横溢。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只要你的声音够大,够响亮,你就算是说母猪会上树,也是会有人相信的,相比之下,你就算是在舞台上发作羊癫疯,也会有人很好地将这个误会成艺术形式的一部分。
更何况,这也是公平的交易行为,世界亦是参差不齐的,思考虽然说是每个人都具备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擅长。
很多人其实并不擅长思考,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懂得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心甘情愿地充当时代的背景板。
罗伊就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即便他被埋在了矿洞里,他的死亡也不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价值。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花家的矿场主制定的赔偿款是统一的,按人头来算,凡是在矿难中死掉的一位矿工,死者的家属就能领到五千。
离开了矿场,罗伊回到了他的村子。
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粉尘在空气回荡,他听到了老人们喑哑的咳嗽声,看到了黑暗中他们的那一块斑驳的肺腑,被灰蒙蒙的毯子盖住。
就像是活人的裹尸布一样。
从很多年前,这里开始被开发成矿区开始,粉尘就一直稽留人们呼吸的空气里。
树林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粉尘,流淌的河水被染成漆黑的墨色,很多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因为常年呼吸这种混乱的空气,饮用这种经受污染的井水,而染上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疾病。
但花家的矿场主从没有对此给过一个明确的说法,甚至还一本正经地把村民们身上的疾病归咎为他们自身的遗传问题。
顺着那条扭曲的螺旋状染色体,罗伊听到了森林里因为痛失家园的凄惨狼嚎,也听到了城里面某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在对着他的那些拥趸们大喊...封神辣!封神辣!
沿着走过很多次的路,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看到那个衰老的妇人浅浅地睡在那一张老旧的床上。
窗外面忽然下起一次大雨,妇人被雨声惊醒,彷徨地望着矿场的那个方向。
他弯下腰,轻轻地抱着这个老人,老人没有感到什么实际性的接触,也不可能听闻什么噩耗…
可她的眼角却垂挂着楚楚的泪光。
天空奔雷闪动。
他再次离开了老人,无声地遁入呼啸而来的冷风。
….
黑暗的森林里驶过一辆烧着燃煤的列车。
庄严而尊重的车头击穿了水的帘幕,浓密的白烟在破碎的雨点中涣散,这一辆黑色的庞然大物匍匐在大地之上,拉扯着十几节甚至连遮风挡雨的棚顶都没有的车厢,轰隆隆地冲向一座建立在森林之外的巨大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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