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姐为顾植民指点迷津。
“你原来走街串巷,做的是单人买卖,图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收钱容易,简单干脆。而卖先施的货则大有不同,站柜台本是零售,先施有偌大商场,东西琳琅满目,亦不缺零售,否则何必赶你出门做跑街先生?你皮箱里能装下整个先施的货样?所以你要做的是寻大单,而且不怕押款,你要找的是商人,而并非单人。”
顾植民不解:“若是这样,我到处奔走,打出去的岂不是厂商品牌,跟先施又有半毛钱干系?”
“如何没有关系?这些厂商货物没在先施库房?你难道不是为先施分忧,处置政府强派的货品?你每卖出一件,先施不赚差价?不收费用?若是品牌打响,先施的柜台难道不会有客人光顾?再说,为国货奔走扬名,又有什么不妥?”
徐小姐一番话切中肯綮,说得顾植民连连点头,道理他已明白,但自己读的书c懂的事却没有夫人多,所以方法尚不清晰。
徐小姐一笑道:“学校c工厂还是要去的,不过只须寻经理c掌柜等主事人员,先打通关节,然后约定分成,由他们代你营售。比起你来,这些人与学生c女工更为亲近,也深知她们的需求,这样你每处只跑一趟,只须找一个委任即可,比你原来零售,效果高出十倍百倍”
顾植民赞叹道:“好夫人,原本我只将你看作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未料到你有如此深的见解。”
徐小姐啐一口,红着脸道:“只要此生你我夫妻两人能白首偕老,创一番事业,那才真真是我的夙愿。”
次日,顾植民精神焕发,依照徐小姐的嘱咐,乘电车往东北,直奔杨树浦。这里非但有江海分关,而且沿途烟囱林立c有东华c同兴c大康等纱厂,还有机器厂c制糖厂c洋布局等工厂。
但顾植民并未全然照葫芦画瓢,他没进这些工厂,反而先找到纺织商会,先是掏出先施公司名刺,找到一个姓魏的主任,然后将推销国货c协作共利的意思一讲,魏主任慨然道:“这是好事体!既为国货争光,也给日夜劳碌的女工们一些实惠,你且留下样品c信址,交由我来联络!”
顾植民大喜,但还坚持进纱厂走一遭,魏主任道:“对面就是同兴纱厂,我带你去看!”两人在车间走访一遭,顾植民掏出小本本,记得头头是道,魏主任看着惊奇。等回到商会,便见他拿出一堆样品,按照工种需求,归为几类——清花c梳棉的女工容易手掌干燥,宜用保湿滋润之品;络筒1c穿扣的女工容易手指粗糙,宜用滋养恢复之品;浆纱c验布的地方有各种湿毒,容易起风团湿疹,宜用脱敏祛毒之品种种明细,不一而足,魏主任看得啧啧称奇,直赞他乃护肤界的专家。
顾植民与魏主任约定,又马不停蹄,直奔各个工会c公所c商会,所遇之人既有如魏主任爽朗者,亦有明敲暗示,先索要一些好处者。
接连十几日过去,顾植民网愈撒愈大,鱼却全无讯息,不免有些心焦。唯有徐小姐一副“正在城头观山景”的架势,尚能让顾植民有些许信心。
以往顾植民每日先到公司点卯,这几日东西奔走,今日吴淞,明日真如,哪有闲暇去先施报道?
同侪男柜员久不见他身影,越发幸灾乐祸,一开始还窃窃私语,后来索性堂而皇之,在工闲之余扯开嗓子嘲讽。
“那个‘神鼻’瘪三拎着皮箱一去不返,是没脸回来了吧?”
“如何没脸回,我觉得他脸皮厚得很!我还觉得,他是带样品逃之夭夭了!”
“哈?此言有理!此言有理哇!”
几个女柜员却不苟同他们意见,她们七嘴八舌,替顾植民声张。
“你们这些闲人,真是黄鹤楼上望翻船,城隍庙前看火烧——人家任劳任怨,被挤到荒无人烟的柜台也不吭一声,被挤出公司磨断皮鞋脚掌也不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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