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这番话,让高宝德感到有些奇怪。
她一直猜想的是,阿耶为何会将手中握着的质子放归敌国。
就算不是自断臂膀,那也是自掣自肘。
可闻高洋一番言辞,高宝德又有些不确定了。
“阿耶,当真允许宝儿同去长安”
“若是吾阻拦你,你可就真的不去了”高洋一哂,拉着高宝德上了御案之上。
高宝德犹豫半刻,也没有拒绝。
顺着高洋的手,牵着她,高洋让她与自己同坐。
“阿耶”
高洋朝御椅背后一倚,似乎也看开了,笑着说道:“既然去长安是宝儿所愿,阿耶定然会满足。”
自幼,高宝德所想所愿,高洋在心神清醒之时,都会一股脑给她。
如今,高洋日益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败坏,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手。
最明显的是,他能控制住神智的时间越来越少,头颅也时常泛疼。
经常在朝中或是省中怒骂滥杀诸臣。
活脱脱不愧暴君之名。
高洋为数不多的清醒之时,就是在替高宝德他们考虑。
他不欲高宝德再留在邺都。
之后若是他一朝暴亡,太子即位还好说,可高洋担心的是太子也控制不住妖氛盛行的朝堂。
她既然已经心有所属,干脆就随了宇文邕同归长安好了。
护了她十数年,之后的路,高宝德是要自己走下去的。
不过,最让高洋动心下定决心的,还是方才宇文邕觐见时之所言。
他暗了暗神色,心底想着,待高宝德离邺之后,着手动动皇太后与二王了。
若是由着他们这些宵小在,日后他山陵崩后,这些烂摊子,留给他的太子高殷,既难搬也难安。
“阿耶总待我这般好,宝儿都不知道要如何报答阿耶了”
虽然祖珽断定高宝德此番去求高洋,必然能如愿以偿。
可心里想的,和真正如此,还是有些出入的。
高宝德心中突突,有些眷恋地靠着高洋。
“宝儿临行,阿耶再送宝儿一份礼贽。”
“是何礼物”高宝德有一点好奇。
高洋倏然淡淡说道:“尔等都退下罢。”
但显然不是同高宝德讲话。
高宝德环视殿中,看是何人。
殿中的宫人内侍之属,早在先前同宇文邕讲话之时,就被高洋赶了出去。
那高洋是在与何人言之
侧门旁有声:“陛下”
高宝德仔细一瞅,原来是刀笔吏。
就是字斟句酌,斤斤计较,记录天子一辈子所言所行的史官。
秽迹彰于一朝,恶名披于千载。
不论用膳就寝,亦或是出恭更衣,朝堂后宫,哪里有高洋,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不会多言,有的时候可以当作不存在,可有的时候,也是真的让人感到厌烦。
“逆吾者,夷三族。”高洋淡淡。
他近年来的威势,愈来愈强,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欲将身侧的刀笔史官赶走。
“就一炷香的时间,先滚出去,一会儿再进来,无人能知。”
高洋仍是淡淡,甚至都不去看他们。
高宝德都有些怜惜他们了,若遇到个真的不听捯饬c不惧后人言的暴虐天子,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刀笔吏,只能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高洋手中的羔羊。
怎么听都怪怪的。
有一个史官躬身上前,拜倒陛前,肃声道:“君举必书,乃吾之责。”
“来人”高洋也不同他论理,直接高声唤殿外之人。
恭候门外的百保鲜卑静静地进殿上前,听候高洋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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