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在警方的资料里,步归已经和屠辛一同死在了老挝,死在了湄公河畔。
除了省厅的几位大人物和与他共同卧底过的老张,没有人知道步归的存在。
这是时隔多年后,林长野第一次与人说起步归这个名字。
宣月静静地听着那些惊涛骇浪的过去,身边的人言语简洁,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惊心动魄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变成了平淡的一日三餐。
她问:“那后来那个村子里的人呢?”
林长野沉默许久,才回答说:“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们世代种植罂|粟为生,除了这件事,什么也不会。没有读过书,没有踏出过村庄,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不是中国人,警方没有义务去帮他们。
老挝落后又贫穷,政府也无暇关心那群人。
捣毁毒|品堡垒那日,警方一把火点燃了罂|粟,大火烧了好几日,直到艳丽的花朵尽数凋零,直到整个村子化为焦土。
在罪恶之源被烧光的同时,村子里的房屋也烧毁了。
警方以为把他们的事移交给老挝政府,就会有人负责转移人员。
而老挝政府认为只要警方走了,毒|品老巢没有了,这件事就告一段落。
后来那群人无家可归,四处漂流,再后来,是生是死,林长野通通不知道。
“偶尔午夜梦回我会想,捣毁了屠辛的毒|品王国对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对那个村庄里的几百口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这身警服,也对得起林长野。”
“唯独对不起那群人,对不起屠辛,对不起步归。”
林长野的眼睛里有夜色一样浓稠到化不开的凄苦。
在这寂静的长夜里,宣月慢慢地握住他的手,把他有些凉的手心贴在自己发烫的面颊上。
她轻声说:“你做的是好事。”
林长野摇摇头,转手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黑发,“宣月,卧底是什么?是豁出了性命,踏上一条永远无法归来的路。他们都以为我回来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纵使归来,灵魂也变得残缺不全。”
接受任务的那一天,一个叫步归的灵魂硬生生被人塞进了他的身体里。
可是回来的那一天,这具躯壳里却只有林长野。
那步归呢?
属于步归的一年又四个月里,那四百八十七天里见过的人与事,经历的爱与恨,如果真的能随着档案一起消失在老挝就好了。
可他们只是销毁了档案,却没有抽走他的回忆。
后来的很多个梦里,他都会梦见有人叫着他的名字,叫他阿归,阿归。
“我会梦见阿嫂,她抱着妞妞问我,今天的饭好吃吗?下一句却是哭着质问我,为什么出卖她。”
“我梦见我和屠辛一起坐在瓜田上,一人捧只西瓜,我说要买辆大奔,他笑我是土狗,不懂跑车。”
“我梦见村头的一个扎两条辫子的姑娘,总是跟在我后头脸红红地叫我上她家吃饭。”
“我梦见……”
他梦见后来的后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那漫天大火里望着他,目送他远去,把他们留在无尽的虚空里。
林长野紧咬牙关,不让酸涩的眼眶落下泪来。
宣月紧紧抱住他,呜咽着说:“别说了,别说了……”
他慢慢地低下头来,看着怀里这个纤细柔弱的姑娘,轻声问:“宣月,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让你去做卧底了吗?”
宣月仰起头,眼里有热意,“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还去吗?”
“去。”她慢慢地说,“你说过,我是天上飞的鸟,不该在笼子里被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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