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河的一个小坡侧后方,背对着这边躺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但终于有人冒险从芦苇荡中钻出,仿效之前那个奇怪的锦衣巡骑,踩着冰块与芦苇的混合物过河了。
但这些与张行无关,他的双腿,又一次回到了一开始时最糟糕的那种感觉,这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初来乍到时对这个世界的那种奇怪感受。
就好像,世界又一次变得不真实起来。
当然,这很可能是纯粹累的,累到意识模糊了。
但根本没过多久,不等张行睡过去或是昏过去,忽然间就有人在他的头顶开了口:“你可以试试在腿上运行离火真气……应该会吧?”
张行沉默不语,却直接开始尝试运行起了离火真气,这让他稍微觉得好受了一点。
“值得吗?”头上的人冷冷相对。
张行终于向上抬头,却只翻了个白眼。
“也是。”头上的人继续道,却带了一丝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欣赏的笑意。“说起来,咱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河边上,那是大河边上,你带着一具尸体,靠在大树下,一身血渍都快成块的脏衣服,胡子拉碴,头发脸上全是灰尘,然后啃着一个窝头,但对上我和李枢,还有那徐大郎,都明显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好像自己多么高贵一样……到了现在,都还是改不了。”
“巡检也很傲气……”张行若有所思。“我迄今为止,都记得巡检将我带过河后,看着我满脸震惊时的得意样子。”
“不一样的,你是心里的傲气,我是表面的。”立在张行头顶那边小坡上的人,也就是白有思,喟然以对。“就好像现在一样,你干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外,自己一力来担起这种事来……就好像是在说,瞧瞧看,这靖安台里没好人了,只有我张三郎愿意把这些黎庶当人,愿意拼了命来救他们……是也不是?”
张行张口欲言。
“我知道,但行好事,莫问多余……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万事万物以人为本……所救之人,一人便无价,何论其他?”白有思张嘴便是一套一套的。“这些话都是从你这里听来的,我都快会背了。”
张行沉默了一刻,终于反问:“这些话难道不对吗?”
白有思先是缓缓摇头,但停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在张行的期盼中微微颔首:
“对。”
声音很短,很清脆,顺便卷起了一点白气——这很奇怪,这意味着这位凝丹期高手忽然放开了护体真气,让自己直面这个冬夜的一切。
“我尽量让更少的人知道自己做对的事情,难道也不对吗?”初冬的夜里,同样哈着白气的张行心中微微释然,继续躺在那里来问。
“自然是有道理的。”白有思扭头去看别处,却不知黑夜中她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在躲避什么,只有一丝白气从嘴旁闪过。
“最后。”张行翻身坐起,看着头顶上的人,认真追问。“巡检怎么知道我今日此举刻意瞒了谁?”
白有思微微一怔,继而醒悟:“你是在等我?你猜到我会来?”
“不错。”张行认真作答。“但我还是这般做了,因为我一直就视巡检为这天下我少有能倚仗之人,与秦二郎并列。彼时是,今日也是……有些事情,巡检不知道倒也罢了,巡检知道了,我也很高兴。”
白有思沉默了一小会,轻声以对:“多谢。”
“但我还是挺好奇的。”张行继续坐在地上来问。“巡检怎么知道我可以用离火真气?是你那位无所不知的父亲告知的,还是你猜到了、又或者亲眼看到了我能用长生真气,所以试着一问?”
“亲眼看到的。”白有思似乎有些讪讪,但所幸夜色遮盖住了一切。“不过我也好奇,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观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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