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将怀瑾引入三楼的一间暖阁里,他知道?他们有事要商议,便识趣地关门退下?。
屋里的摆设一应俱全,小厮想得很是周全,吩咐婢女送来了四套干净的衣裳和几桶温水。
波罗给怀瑾洗了块脸帕,怀瑾没接,他现?下?无心打理自己,急急把阿殷搁在?床上,卷起她?的衣袖察看,只见那白?嫩嫩的胳膊上果真爬满了大片大片阴暗的尸斑。
他一路抱着阿殷走来,不仅闻到点苍河的腥臭味,还嗅到了尸体因迅速腐烂而?散发出来的浓郁气息。
怀瑾握紧拳头,沉声道?:“波罗,把绳子解开?。”
“是。”波罗乖乖地给陵游松绑。
陵游瞪了她?一眼?,波罗不甘示弱,暗暗掐了下?他的腰,两人一来一往,眼?见着又要打起来了。
怀瑾冷冷地看向他们,“别闹了!”
波罗敛起张牙舞爪的模样,她?撇撇嘴,拿着湿脸帕走到床前,盯着阿殷的尸体,唉声叹息:“这?孩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刚刚被抽了一身伤,还没痊愈呢,转眼?间,连命都没了。”
波罗是长不大的小小人,音容样貌永远停留在?七岁,不会改变。然?而?这?个小身子却揣有颗七十岁老母的心,长年累月蹲在?她?那四四方方的衣橱里,操心这?个担忧那个。
波罗抬起阿殷的手对着灯火看了看,叹息道?:“多漂亮的个姑娘啊,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疤啊。”不知为何,打从?第一眼?见到阿殷起,她?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对方的遭遇也让她?心生怜惜。
陵游被绑得通体酸痛软麻,他活动了下?筋骨,从?容不迫地走到床边,从?波罗手里接过阿殷的手,淡淡道?:“拿把刀来。”
事关人命,波罗不计前嫌,忙从?百宝袋里倒出把镶满七彩宝石的西域匕首,拆了外鞘递给他。
陵游掰开?阿殷的手掌,拿刀沿着她?手心里的那条生命线缓缓划开?,须臾,有汩汩流动的黑水从?缝隙里冒了出来。
波罗眼?疾手快,转身拿过窗台上的花瓶接下?了这?黑水。
黑水一滴一滴浇在?了那娇艳欲滴的梅花上,刹那间梅花就枯萎衰败了。
那黑水不是别的,正是点苍河里穷凶极恶的残魂,它?们受够了暗无天日、冰冷彻骨的河水,好不容易遇着个活人,便争相涌入,相互残杀。杀来杀去,谁也没占到便宜,毕竟都是些破碎的魂魄,实力半斤八两。
残魂苦苦哀嚎着,没了点苍河,没了寄主,它?们就像是脱了水的鱼,活不了多久。
怀瑾心善,为了减少它?们的痛苦,一掌将它?们给震碎了,碎得连渣都不剩。
陵游等黑水流尽了,简单地给阿殷的手做了个包扎,又从?兜里拿了粒金元丹喂她?。
“一个时辰后,她?应该就会醒来了。”陵游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三角架前,把手放进铜盆里浸湿,然?后打上皂角,将十指反复搓洗了几遍,唯恐手里沾上一点脏东西。
陵游洗手洗得正欢喜,脚尖忽然?离地,衣领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他一头雾水,扭头看向始作俑者,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怀瑾道?:“男女有别,阿殷需要更衣疗伤,我们先出去。”
陵游“哎呦”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刺啦啦地说:“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换个衣服嘛,我闭眼?不看就是了。”
怀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把陵游盯得浑身发毛,他打了冷战,讪讪道?:“我出去,出去还不行嘛,我偷看谁,我也不会偷看她?呀,她?可是我……”
陵游嘟囔着走出了屋子,一出屋,就想起了琵琶歌女,立马屁颠屁颠地下?了楼,寻声觅美色去。
怀瑾把珠子还给了波罗,又交待了几句,便关门走了。
***
波罗将百宝袋丢在?床边,将里头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翻翻捡捡,挑了些能?治外伤的膏药,她?褪去阿殷身上的烂衣裳,细致地数了数对方身体上的伤处,统共四十九道?伤,惨烈的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天劫。
波罗“啧啧啧”了几声,光着脚下?床,从?门后费力地提了桶温水过来,打算先替阿殷擦个身子,再做治疗。
还未靠近,她?便发现?落在?阿殷身侧的那颗蓝珠子有往暗红方向变的趋势。
波罗心道?:这?珠子莫不是年纪大,感?应出问题了,最?近稍微遇着点小事,就开?始乱冒红光。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波罗惊得打翻了手里头的水。